荸荠是个好名字。

荸字下面是孛，有旺盛、草木茂盛之意，荸荠确实很高产，生长旺盛。宁波话称之为蒲荠或菩齐，有“普齐”的吉利之意，说着好听，吃着喜庆。广东人称“马蹄”，意思是“地下的果子”。确实，荸荠是长在泥里的。古诗文中叫“凫茈”——野鸭爱吃的紫色果实，很形象。

我见过荸荠的叶子，有点像葱兰，也有点像席草，细细的，翠绿色，很可爱。入伏时开花，其花极不起眼，棒状的花茎上会吐出零星的小花蕊，很低调。挖荸荠却很辛苦，都是在深秋或是寒冬的季节。那时种荸荠的田里已经没有水了，但还是很泥泞，要穿长筒胶鞋才能干活。荸荠深埋在泥中，小孩很难去偷挖，且要用杠掀挖，是个力气活。荸荠挖出后，放在大竹篮里，在河埠头来回地淘洗，儿时的我们则围观着，看着泥巴慢慢被洗净，露出紫红色的表皮，暗中咽着口水。洗净的荸荠表皮，像红木老家具的颜色，颜色越深越好，最好是紫到发黑。这尤物形如银元，最大的有鸡蛋大小，小似铜板，甚是可人，以皮薄、肉白，口感爽脆、甘甜者为佳。

除了专业的种植户，庄稼人舍不得用好田地来种植荸荠。一般都是在地势低洼的烂田或是水塘池沼里。记得我家从来没种过荸荠，但叔叔家种了，每次开挖时我总是殷勤地跑东跑西，希望能帮上点忙，到时候能多吃上一点。小时候，多是在过年前后吃荸荠。

荸荠扁圆，也像元宝，分两面，朝上的部分有突起，会长出芽，底部有小凹坑，会长出根须。以前我喜欢生吃荸荠，搬一把竹椅坐在弄堂口，晒着太阳，用一把小刀细细地削皮，慢慢削、慢慢吃。有时心急，直接用牙齿啃掉外皮后就开吃了。荸荠肉好吃又好看，洁白如玉。

荸荠可以做甜羹，和酒酿、圆子、鸡蛋液一起煮，是喜宴上最后的一道菜。它也能登大雅之堂，高档餐厅上常有糖渍马蹄这道凉菜。不嫌麻烦的话，可以试着自己做菜。先要去皮、对半切开，和胡萝卜、青椒、黑木耳等蔬菜一起炒，色彩悦目，口感丰富。炒香肠或是虾仁，都是好味道。炒得不必太熟，当荸荠变得透明时就可以起锅，以保持它脆脆的口感。这味道融合了荤腥的滋味，增加了菜的层次感。把荸荠切碎后和猪肉末、生粉、鸡精、盐等混合拌匀，装在盘上，隔水猛火蒸上半小时，撒上香菜，即是荸荠蒸肉饼，也是道美食。淮扬菜里的肉丸子，是少不了荸荠的。

荸荠是水果，是蔬菜，也是一味药。有清热解毒、润肠胃、降血压之能效。它是寒性食物，如果感觉有点发烧，喝点荸荠甘蔗水就会有效果。荸荠还有开胃消食的作用，过年时如果吃多了，不妨来一碗荸荠百合雪梨汤。把荸荠去皮洗净捣烂，放入百合，雪梨去皮核后切碎，加水，大火烧开后加冰糖，再转小火煮10分钟，分一两次吃果肉喝汤就行了。

今年发现，这么多年过去了，荸荠还是很便宜。不管是网上买，还是在家门口的蔬果店，一斤才三元钱。一次会买上一两斤，不能太多，因为荸荠不耐储存，表皮风干后口感就差了。如今本地种的荸荠很少见，多是广西或安徽出产。我已年过半百，太甜的水果不太敢吃，荸荠糖分低、水分足，比较适合我。晚上，一个人坐在电脑前看书，边看书边啃皮，也挺惬意的。

荸荠，清脆爽甜，惠而不贵，乃平民之食，且吃且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