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武军

从小用肥皂，洗澡都用。黄褐色、坚硬、长方形，像小砖头一样，边缘有些锋利。新肥皂擦在身上，有些疼的。那时候买肥皂要肥皂票，一张票一块肥皂，好像也有一张半块的。母亲有时也舍不得一下用一块，就用纳鞋底的麻线，把一块肥皂从中间割开成两块。

好像只有这种肥皂叫肥皂，还有一种叫香皂，小而圆角有香味，比较高级，舍不得用的。老肥皂现在少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透明皂。香皂一直有的，花样更多。母亲现在洗澡还是要用香皂，不习惯用沐浴露。

用了这么多年的肥皂，一直没想过，它为什么叫“肥皂”？它又不肥。有人说，做肥皂要用油脂，所以叫肥皂。那也应该叫油皂，或脂皂，不会叫肥皂。总之，不想没问题，一想就奇怪。

今天读到了南宋庄绰的笔记《鸡肋编》，有一则说到：“浙中少皂荚，澡面涴衣皆用肥珠子。木亦高大，叶如槐而细，生角，长者不过三数寸。子圆黑肥大，肉亦厚，膏润于皂荚，故一名肥皂。”

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肥皂”一词南宋时已有。近代用油脂和氢氧化钠制成的化学制品与肥皂果，二者完全不同，但只因洗涤去污的功能相同，就沿用古称“肥皂”了。

对肥皂树从小就十分熟悉，就在路边。冬天掉下满地的果子，黄色或棕黄色。总是像踢球一样去踢走它。而捡起它剥下厚厚的肉，使劲揉搓就像肥皂一样滑腻，有水则会起泡沫。农村拿这果子在河埠头用搥衣棒捣烂洗衣。一直叫它皂荚，原来错了。皂荚树的果实是像豆荚一样，而这种树的果实则像桂圆。

肥皂树学名无患子，和桂圆、荔枝同属无患子科，果肉含有无患子皂苷，在没有化学工业的年代，可以用来当主要的洗涤清洁剂。肥皂树在我国长江以南常见，各地有油患子、木患子、苦患树、假龙眼等许多名字。

肥皂树树干通直，枝叶广展，绿荫稠密。到了冬季，满树叶色金黄，故又名“黄金树”，是彩叶树种之一。秋冬果实累累，橙黄美观，是绿化的观叶、观果树种。海曙公园边的高塘路，就用肥皂树作行道树。而小时见到的肥皂树，多长在农村田野之间。

庄绰还说，京师开封取皂荚子仁煮过，以糖水浸食，谓之“水晶皂儿”。靖康之难后宋高宗南渡，金兵也南渡追击。高宗车驾逃到绍兴、宁波，虽然狼狈，但是随行的北方人，竟有取肥珠子用糖水浸食。不过，吃的人多得了腰痛病，当是因为其性寒。《本草》不载，竟不知为何木。

到了明代，李时珍的《本草纲目》中记载了无患子，说有肥珠子、油珠子、菩提子、鬼见愁、木患子等多名。俗名肥珠子、油珠子，是因其果实如肥油而子圆如珠。“子皮微苦，有小毒，主治洗垢，去脸面黑气。开喉痹。洗头可明目。子中仁煨食可去口臭。”

鲁迅先生也写过《肥皂》，小说，一九二四年。四铭给四铭太太买了一块葵绿色香味浓的洋肥皂。四铭太太本来洗脸还是用皂荚子。为了是谁要买两块肥皂给女乞丐咯吱咯吱遍身洗一洗这事，四铭太太和四铭吵了一架。第二天早晨肥皂还是用了。四铭太太用它擦脖子，肥皂的泡沫高高地堆在两耳后，先前用皂荚时只有一层极薄的白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