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亚亚 过年回老家,把母亲接来宁波。自工作后,与母亲相处的日子寥寥无几,内心总觉歉疚。这次一定与母亲呆时间长一点才好。 十多年前,母亲也来过一次宁波,后来家中忙碌,邀她过来,她便一再推延。那次来宁波,母亲第一次坐飞机;带她去普陀山,第一次坐的轮船,内地的她更是第一次看到大海。还带她去上海玩了一次,登上了东方明珠塔逛了外滩看了蜡像馆。母亲心潮澎湃,她回去给村里人说,亚跑得可远呢,一直跑到了海边边去了。村里行动不便坐轮椅多年的李大爷大吃一惊,不觉又详细问询,外面的世界啥样儿,海大吗?城里有啥好玩的?听说坐飞机就钻云里面去了,是不?那时候母亲俨然成了出门一趟见过大世面的人。 后来碰到疫情,想带她过来住段时间,总觉得不能好好照顾她。我是一名医务人员,那时候整日扑在工作上,有时候长时间不沾家。母亲则非常自豪,让我放宽心工作,别想这些个小事情,并且自豪地对别人说,我家两个娃干的都是治病救人的事。弟弟也是医务人员,那些年也是忙得晕了头,我们对母亲忽略诸多,母亲却不以为然,反而“骄傲”得不行。 这次回到家,看到母亲腿脚不大好,我正常走路,她便跟不上,需等她一会儿。忽然觉得我所期待的与母亲漫步西湖边、共看六和塔,再不抓紧时间似乎越来越难了,于是便早早订好机票,让她没有拒绝的理由。 与母亲在一起,她总是絮絮叨叨地讲村里的许多事。这些年村里走了好多老人,也诞生了好多孩子,娶进了好多媳妇,嫁出去好多女儿。年轻人都进城挣大钱去了,房子也大都从原来的土房子变成小洋楼,往昔记忆中的模样一再更新,以至于我走在村子中摸不着北,围成一圈玩的小孩看到我问:“你找谁?”我只好说:“我不找谁,我就转转。”那一刻仿佛我不是这个村长大的,是一个异乡人似的,不觉有些惆怅且不平。不管如何,现在过年能回去我还是回去,看到一再更新的好光景,也慢慢适应过来,高兴之余也就记忆中那些带着乡里乡情的场景不时搅心入梦,让人怀念了。 母亲来宁波,我们都上班的时候,她在家一个人肯定寂寞,电视抖音她不喜欢看,我便给她弄了两幅大大的十字绣。她是十分喜欢绣十字绣的,果然十分兴奋,跃跃欲试,“我一定要把这两幅给绣完了。”她说。我舒了一口气,果然找对了事。 晚上吃完饭聊会儿天,我跟母亲一人一幅开始绣,我错格错线少不得被她笑,“年纪轻轻的眼神儿咋不行呢?”母亲疑惑地说。其实我只是没有太专心,母亲边绣边给我说村里这些年的事,不受任何干扰,而我一听心一动,不停神游,不错才怪。母亲知道我爱听村里的事,便絮絮不停,我听着听着也不绣了,觉得时光温暖,这样子守着母亲,真好。很多时候母亲也不说话,专心绣她的,我也专心绣我的,时光静默,感觉到彼此陪伴在身边,便觉得很好,心里也很满足。 还记得小时候在家,夏天的晚上会睡在晒得热乎乎的平房顶上,铺的一张席子被晒热的水泥地烘得热乎乎的,躺在上面十分舒服。眼前则是一幅浩渺璀璨的星际图,漫天的星星,在夜里热热闹闹地挤在天上。那时候就觉得神奇,天上怎么会有那么多星星,也不掉几颗下来。今年回去,还能看到很多星星,仿佛时光悠悠四十多年,我如一只小小的萤火虫,遨游于天空星际中,转了一圈,又回到曾经幸福看星星的孩童时刻。 时光仿佛又瞬了一瞬,我便“倏”地又过了四十多年,似乎无所获得,又似乎收获满满,然时光流经处,总有那么些东西深刻地留下,让我们对往昔怀念,对今夕更加珍惜,对未来充满希望与畅想,对生活也更加的热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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