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佳烨 在我早年的记忆中,背山面海的石浦镇比其他地方更具有独特的魅力——不是因为它的神秘与古老,也不是因为它资源丰富的海鲜,而是年前的分鱼习俗。 小时候,我常常住在外婆家。那是石浦镇上一片宁静的村落,跨过一段垄田,便是一望无际的海水。在这里,有一条不成文的习俗:将近过年,总会在约定的那一天,外出打鱼的村民划着满载渔获的船到村头的栈桥边分鱼。这个集体活动流传至今。于是,每年的那一天是我分外开心的日子,以至于前一天晚上我会一直惦记着大鱼,梦里说不定也会跃进一条大鱼。 大清早,我早早起床,狼吞虎咽地扒拉下早饭,而后缠着外公加快速度,催促他拿上竹篮赶去栈桥。桥上也总有像我一样一早就赶来的小孩,欢天喜地地蹦跶,表现出寻常极少有的耐心。 渐渐地,天越来越亮,村里的气氛也活跃起来。一户户人家都走出来了,三三两两地来到这里。男人们坐在桥边大声地说笑着,无聊时便回家搬出几张桌子,取来几副扑克牌,热火朝天地玩起来。我和其他孩子聚在一起,或拔几根杂草编个小玩意儿,或去大人的牌摊前故意吼叫捣乱。戴着袖套的妇女也三五成群,家长里短地聊着天。 若渔人早上不来,晌午时分各家都先回一趟家里,吃完午饭再回到桥边等着。即使是这样,大人们也不会因为等了一早上却什么也没而等到而失去耐心,因为这样热闹的情景一年只有一次,大家脸上都带着喜气。 海风时而凛冽,时而和煦,时而停歇,时而迅疾,吹拨着时光的指针,撩动着人们期盼的心情。 到了下午,孩子们就会更频繁地向海上望。突然有谁喊了一声:“看,船来啦!”我们就都踮着脚,伸长脖子去看。只见水天相接的地方出现一艘小小的船,浮现出一点模糊的人影。大家都不约而同地停下手中的事,一直盯着那艘船。 船慢慢地驶近,鱼鳞反射的白光晃得耀眼。到了百米开外,船上的人引吭吆喝着:“鱼来咯——”此刻我们的心像被猴子挠着一样,眼巴巴地看着船里闪烁的白光,多想亲手捧起一尾,感受它富有生机的蹦跳。然而,那船还是慢悠悠地开着,引得我们恨不能一个箭步跃上它! 眼巴巴地瞅着船靠了岸,孩子们大多看着活蹦乱跳的鱼傻笑,看渔人大刀阔斧分拨、称重,将诱人的鱼放入一个个竹篮。想着马上就可以拿到属于自己的大鱼,我们都笑得合不拢嘴。 过了许久,总算分光了鱼。天渐渐暗了下来,每家每户都开始忙活起来,这些鱼不久就会被制成熏制的鱼干、鲜白的鱼丸及其他美味菜肴。当然在我看来,最诱人的还是外婆的“海鲜十六碗”——雪菜黄鱼、葱油鲳鱼、盐水白虾、渔家白蟹、椒芹汤鳗、生泡银蚶…… 天完全黑了下来,一道道菜肴被搬上餐桌,一家人围起来吃着丰盛的饭食,其乐融融。 如今,我也长大离开了那个滨海小镇,而那些过年分鱼的往事总会时不时泛上心头,难以忘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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