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野 作为有着近二十年“经验”的偏头痛资深患者,一到换季就痛苦不堪。眼下还是春寒料峭,好多年轻人已经开始露出雪白的脚脖子在路上行走了。可我呢,但凡出门,还得戴上毛线帽子保暖,生怕着了风诱发头疼。可惜,千防万防“不速之客”难防,这不,恰逢周末,这位“老朋友”又来看我了。我半躺在床上,看窗外有阳光一丝丝透进来。 “李白乘舟将欲行,忽闻岸上踏歌声,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一遍又一遍,这是我那上一年级的儿子在背诵古诗。说来也是难为他了,字都还没认识多少的年纪,每天要完成诗词背诵打卡任务,小家伙撅着嘴巴,重复着读这一首。回想起我们那时候学这首诗,明明是初中时代,并不是小学呀。“忽闻岸上踏歌声”,我在心里暗自揣摩这句,多有意境啊!突然,我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跳下来,对先生和儿子说:“走,我们去踏青吧!” “啊?你不是头痛吗?”先生关切地反问一句。 “正因为头痛才要出去散散心啊,在家养病反而把病养家了!”我一边接话一边开始换着装。 说是踏青,我们也并没有特地去到山野湖边,因为本就住在乡下。眼下,惊蛰已过,万物起身,只要走出小区门口,极目之处,哪里不是春天呢?我提议就到田间地头走一走罢。途中经过一个小公园,远远就看到一树树红花,开得很是热闹。走进一看,原来是茶梅。前阵子见还是一个个的花骨朵儿,沉静得很,娇羞得很,仿佛大家都自顾自沉湎于往事。你推我让似的:你先开吧,我不急的。另一朵谦让:不,还是你先开吧,你的苞比我的大呢。第三朵就来劝:你们就别谦让了,再不开,春天就走了。那好吧,一夜的功夫,“千朵万朵压枝低”。不知道这种花为何叫做“茶梅”,若说是茶树的远方亲戚,我还有点半信半疑。不过,我实在是没法把她和梅花联系在一起。毕竟,哪里有这么大的梅花呢?我看到都替她受累,到了花谢之时,不得摔个粉身碎骨啊。 我一边走一边低头想着,不一会儿就走到了平日里散步的“断头路”。这个名字是儿子取的,一条笔直的水泥路通往一片庄稼地,两边是绿油油的小麦。乡下的油菜花一片又一片,引得不少人从城中过来打卡拍照。浓郁的香气里,徜徉着蜜蜂和蝴蝶,教人看得心情畅快。豌豆花开得极为低调,但是极其美丽——那种美是可以让人拿起来捧在手心里疼爱的。跟豌豆做邻居的,一定是蚕豆。蚕豆花是有眼睛的,在水嫩嫩的绿叶间闪闪烁烁,堪比天上的星辰——这个世界上,还会有比庄稼更美的植物么? 经过一棵野生垂柳,还没到“万条垂下绿丝绦”的地步,只见她腰肢轻软,随着春风荡漾起舞,像是一个姑娘拿手指在发间爬梳,不经意的样子却风情万种,格外妖娆。一年又一年的春天里,小麦从不缺席。默不作声一个冬天后,醒来的标志就是用“绿”说话。在春天,绿是可以发声的,有交响乐的豪迈和不可一世,把人心里忽略不计的烦恼重新发掘然后又一次泯灭掉,然后指引你朝壮阔的地方去。 “好多小野花!”随着儿子一声叫唤,我顺着他手指方向望去,那是一大片婆婆纳。全名叫做阿拉伯婆婆纳,是个外来物种。宝石蓝一般的花朵争前恐后举过头顶,细看,小小的花蕊里还有一颗白点,眼睛一般灵动。再微小的东西,一经成片,就是一种壮阔,细小的壮阔。 置身乡野,荠麦青青,春风十里。脑海里闪现出四个字:春和景明。然而,人活在现实里,难免不顺和、不明朗。心绪不畅,眼前的“景”就不“明”。那不如学学春天里的花花草草和庄稼吧。譬如,看那蜜蜂采蜜,一整个上午,从这朵花飞到那朵花,来来回回几十次几百回,可不就像是我们如今自嘲的“搬砖”打工人么。你说蜜蜂图什么?图自己快活!生活不就是取悦自己嘛? 踏青又为的是什么?为的是心境的清朗明和。说来也怪,就这么在外面走了走,头疼却消失了——第一次不吃止疼药的消失!先生说,这头疼并不是消失了,而是心境好了,感觉不到那份疼了。我表示赞同。回家路上,顺带捎了一把野菜,给餐桌增点乡野气息。这么着,人就做到了天地随和。 下次头疼再犯,不要睡觉无需吃药,还得这么着——不如踏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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