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娟和我是当年村里的两大剩女，也是无话不说的闺蜜。

　　那年暑假，小娟告诉我，她单位生产的衬衫卖不出去，这个月只能发衬衫当工资了。但衬衫毕竟不是钱，她希望我帮她一起去集市，把衬衫给卖了。

　　说实话，这事有点让我为难。答应吧，我这人脸皮薄，怕难为情，从来没有在大庭广众之下推销过什么；拒绝吧，置小娟困难于不顾，心里肯定过意不去。看着小娟乞求的眼神，我一咬牙一跺脚……罢了，舍命陪君子吧！

　　天刚蒙蒙亮，小娟来敲我家门，睡眼矇眬中被拉下床，推起自行车一路打着哈欠。小娟在前面驮了满满一箱衬衫，样子有点意气风发。哼哧哼哧骑了２０多分钟，终于赶到了镇上的菜市场。

　　那时候做服装生意的人很少，摊贩大都是邻村菜农，有的正在占据有利位子，有的已经铺好摊子准备开张，我们顺势挨在他们边上，把一件件衬衫摆开。

　　天亮了，买菜的人多了起来，左右隔壁的摊位都纷纷开张，只有我们的摊位前门可罗雀。偶尔有人驻脚停下，不是说衬衫款式土气，就是嫌颜色老气，再就是嫌衬衫太贵，任凭小娟好说歹说，就是做不成一笔生意。隔壁摊位卖菜的大婶看不过去，对我们说，闺女，你们这样不行，得吆喝呀！我们俩朝她笑笑，大眼瞪小眼———大姑娘家的，拉不下面子吆喝啊。

　　集市的热度慢慢退去，明晃晃的太阳把我们逼到了菜市场的墙根。撤了吧？我向小娟打起退堂鼓。

　　撤退？那今天不是白忙活了？小娟拿眼睛瞪着我。最后小娟决定走村串户去推销衬衫。

　　我跟着小娟悄没声地进入附近的第一个村子。晌午的太阳异常毒辣，弄堂里见不到一个人。我们推着车，开始东张西望，期盼有人出现在我们的视线中。终于，墙角边闪现出一个淘米的妇女，此刻正朝我们走来。小娟清一清嗓门，做了一副豁出去的样子，冷不丁大喊一句：“卖衬衫！卖衬衫！”由于太过突兀，声音又明显变调，显然把那个女人给吓着了。她白了我们一眼，嘴巴说了一句什么，不用猜，肯定是骂我们有病。我跟小娟像做贼被抓了现行，赶紧骑上自行车，慌不择路落荒而逃。

　　磨磨蹭蹭进了第二个村子，不紧不慢地推着自行车，伺机寻找叫卖的机会。这时有“噗哧噗哧”的声音从附近一个院子里传来，这引起了我们的兴趣。小娟有了“第一次”叫卖的经验，脸皮有所增厚，这次叫卖就顺畅多了：“卖衬衫！卖衬衫！厂家抵债衬衫便宜卖啰！”但我们的叫卖声还是没能引来买主，倒是把树荫下凉快的一只黄狗给惊醒了，仰起脖子冲我们一阵狂吠。一个少妇从墙门里探出头来看，一见我便笑吟吟说，你是我家苗苗的班主任吧？被她这么一说，我的脸腾地一下红了，结巴着指指小娟说，这是我的表妹，今天陪她出来……苗苗的妈妈显然善解人意，她没让我解释下去，转身招呼我们往一个院子里走，探头一看，里面有一大帮家庭主妇在编织草帽呢。苗苗的妈妈张罗着帮我们推销，妇女们也给面子，七手八脚挑来选去，终于买下了两件衬衫。我们千恩万谢，还主动把价格给降了下来，算是报答。

　　生意做成了！出得村来，我们俩就像两只快乐的小老鼠，巨大的成就感让我们幸福得直想撞树。

　　路上碰上吆喝着卖番茄的。正热得要命的我俩，也不问价格，一口气买上5斤，一屁股坐到树荫下大快朵颐。

　　回头一算，吃掉了一件衬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