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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年7月26日 星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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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婆的芭蕉扇

  

  今年夏天热得特别早。刚出梅,滚滚热浪就接二连三袭来。尽管家里一切电气化手段都用上了,仍然抵挡不住热浪的侵袭。然而,不知道为什么在这样的酷热里,我格外想念孩提时外婆手里那把硕大的芭蕉扇。

  外婆住在一个偏僻的小山村。那里既不通公路,又不通电。晚上的照明,靠的是几根灯草的菜油灯。记忆中,每当盛夏,外婆抵挡炎热的唯一武器,就是她手里的那把芭蕉扇。吃饭,睡觉,外婆的芭蕉扇,总是与我形影不离。在外婆的芭蕉扇下,我从来没有感觉到暑气难耐的酷热,反倒很喜欢夏季,尤其是喜欢外婆亲自主持的夏夜纳凉故事会。

  小山村的夏夜是恬静而美丽的。皓月当空,繁星闪烁。四周青山在皎洁的月光下,显得朦胧而神秘,三二流萤在头顶上飞来飞去。不时有轻风和着月色,送来阵阵稻花香味,不远处此起彼伏的蛙声,好像是专门来衬托山村夏夜宁静似的。每每这个时候,纳凉故事会便忙碌起来:先是在家门口的道地泼上一些水,接着便搬出一大堆竹椅、长条桌。外公则是四处挥舞着用艾草秆扎成的“蚊烟把”,利用其点燃后的烟雾驱赶蚊子。一时间,空气中弥漫起了淡淡的艾香。

  晚餐一结束,纳凉故事会便开始了。外婆尽管斗大的字不识一箩,可她的记忆力极强,语言表达能力极好。许多神话传说,她信手拈来,娓娓而道,声情并茂,引人入胜,而且每每演讲完一个故事,还不忘作一些言简意赅的评点,令我终身难忘。现在,只要面对明月,我就会想起外婆讲的“嫦娥奔月”故事,遥望星空,我又会记起外婆讲的“牛郎织女”故事……

  山村儿童自有山村儿童的乐趣。记得那时夏日我们最大的乐趣就是去溪水里玩水。蜿蜒曲折的溪水绕村而过。满是鹅卵石的溪滩,溪水清澈见底,游鱼可数。溪水除了拐弯处形成的潭水较深外,其余地方水深不过脚背,万无溺水之虑,所以大人们往往不管,任我们去玩耍。在石缝中,我和小伙伴们摸过蛳螺;在浅滩里,我和小伙伴们筑起沙坝捕过小鱼儿。热了,累了,在清溪里打个滚,立马就来精神了。反正是赤身光腚,又不用担心打湿衣衫。当然,在烈日下玩耍常常要中暑。为此,外婆往往暗中注视我的一举一动,一旦发现异常,就会断然对我釆取措施,叫人给我“扭痧”———就是在脖子上用手反复拧扭,直到皮肤发紫为止,跟刮痧原理一样。但我一听到要“扭痧”,就会闻风而逃。一天,外婆见我整天耷拉着脑袋,不想吃东西,也不想外出玩耍,就断定我中暑了。于是背着我,暗暗地张罗起给我扭痧的事来。我对此全无察觉,只感到家门口多了一批摇着芭焦扇的外婆辈的婆婆们,顿生警觉。可是看到她们一派若无其事的样子,也就放松了警惕。想不到一个叫月毛外婆的胖妇人突然拦腰把我抱住,刚才还在闲聊的女人们一哄而上,摁手的摁手,按脚的按脚,把我按倒在小桌上。月毛外婆右手蘸一蘸汤碗里的清水,开始给我“扭痧”了。在这痛苦的挣扎中,唯一给我无限慰藉的是眼含热泪的外婆,不停地用芭蕉扇给我送来的阵阵清凉。不经意间,我瞥见了外婆拿芭蕉扇的手臂上,竟满是痱子,我的心猛地一阵颤抖,不知脸上流的是汗水还是泪水……

  说也奇怪,刚扭完痧,我就开始大口大口地吃起东西来了,乐得外婆脸上写满了笑意,芭蕉扇对我也摇得更勤了……

  弹指一挥间,五十五年过去。山村风光依旧,而外婆早已作古多年,外婆的芭蕉扇也早已无处寻觅。但是,外婆的芭蕉扇却已深深印在我的脑海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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