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10版:艺谭 上一版3  4下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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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金报
 
2022年06月17日 星期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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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悠芦江河

    我不能想象江南没有河的样子。

    芦江河无疑是江南的。

    晨起,推开窗,白鹭划过如镜的江面,泛起层层涟漪,除了合抱的垂柳随风摇曳,四月的芦江河畔,柳絮纷飞,烟雨江南的味道便开启在涟涟的波纹里。人们在河畔晨练散步,在河里捣衣浣洗。

    二十年前刚来北仑,住在现已拆迁的柴桥大河新村,每天五点就会被阿婆们吵醒,北仑话我是听不懂的,只听懂了她们盎然的兴致。棒槌打在青石板上,发出有节奏的节拍,一浪高过一浪的说笑声回荡在芦江河上。我感觉她们不是在洗衣,而是在聚会。年轻的我们特别嗜睡,有时候故意赌气打开音响,把声音调到最大,仿佛在宣战。然而,一切都是徒劳的,更加爽朗的笑声穿越户牖,穿透墙壁。大概人世间最有穿透力的声音莫过于此了。

    那时,大河新村旁有一片菜地,阿公们从芦江河担水浇菜,南瓜、茄子、土豆、秋葵各种蔬菜随意而又认真地种上。待到成熟了,一大清早就摘上好几把还在滴着露珠的蔬菜,来到河上的桥头,悠闲地坐着,一边聊天一边等候买家。清晨的芦江河上,雾气蒸腾,桥头每隔着两三米就坐着一个卖菜的阿公,走在桥头,就是走在久违的人间烟火里。

    常记溪亭日暮,沉醉不知归路。薄暮时分,漫步河畔,听风,观云,悠悠芦水二十里,渔舟唱晚泛涟漪。看着晚霞一点点烧红九峰,然后在西天的树巅里悄悄隐下去,暮色一点点从河畔边爬上窗台,爬上华灯,爬上树梢,与瑞岩古刹上的天色连接。接下来,独宠的便只剩下灯影里的芦江河了,芦江映月赏朦胧,空明流光各不同。月在白莲花似的云朵里穿行,青山倒映在江水里。河畔的街市,稀稀疏疏地点着几盏灯,用郁达夫的话来形容,那是几味红黄。门前的确泊着一只乌篷小船,小楼里也确有几个喧哗的酒客。无边的月色,伴随着蛩鸣,蝉声。悠悠的芦水悄无声息地划过。

    芦江河畔有雨巷,也有打着伞、丁香一样的姑娘。门对长桥,窗临远阜,杏花烟雨,芦江河无疑是江南的,我不能想象江南没有河的样子,更不能想象东方大港没有芦江河的样子。

    转眼之间,来到这里已经二十年了。早起晚归,教书育人。河水悠悠,平缓如镜,青年的梦想、激情一年年地流淌在夏日的水草里,鱼儿衔着它游向了远方。在嘹亮的蝉声里,在唱响张扬的生命的旋律中,鱼儿终于带着那梦想,和芦水一起,奔向大海。

    步入中年之后,最爱芦江河畔观水。芦江最是温柔,通常水色清明。但也有暴虐的时候,夏日台风天,暴风雨后,水位暴涨,水体浑浊,水波旋转,浩浩荡荡,奔腾而下,最是让人惊心动魄。不过,数日之后,它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我有时会想,那静静流淌的柔波里,究竟有多少虫鱼、多少藻荇,又有多少污泥、多少尸骸。这一切的一切恐怕只有芦江河自己知道。看着河水优哉游哉,清风徐来,水波微兴,心里便感到一种淡然,一种无惧。

    人,终究在栉风沐雨中学会了以芦江河的姿态活着,学会感恩阳光雨露,学会静观大千世界,学会亘古如一,让生命中所有的复杂和纯净、所有快意和深意全部在这河水里悠悠流淌。

    芦水伴我一起走过二十个春秋,她时而激越,时而舒缓,时而荡漾,时而沉静,她用睿智和诗意告诉我,河的尽头虽是朝圣的地方,河的两旁也有朝圣的殿堂。

    现在搬到城市里了,与芦江河见面的机会愈来愈少。于是,经常在梦里,听到她悠悠的回响。在梦里,我也回到了故乡,回到了大别山处、门前的小溪旁。梦把她们连接在一起,对,也只能是梦。

    千百年来,芦水悠悠,我绝不敢想象北仑没有芦江河的样子,更不敢想象我的生命中没有芦江河的样子。

    宁波市北仑区柴桥中学 戴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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