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鄞州区瞻岐镇中心小学 俞亚素

    2020年8月，我从一所城区小学来到美丽的瞻小，开展为期三年的教学工作。记得报到的第一天，我跳上一辆开往乡下的公交车，经历喧嚣到宁静，拥挤到宽阔，心里有些紧张又有些期待。毕竟，这是一段新的旅程。如今，三年即将过去，这里一切的一切都让我留恋与不舍。

    校园

    尽管，我已经在这所学校工作将近三年，但依然感觉到它的美。一如初见时。

    我喜欢校园里的几棵银杏树，一到秋高气爽的日子，金黄金黄的小扇子随风飞舞。“碧云天，黄叶地”，老范（范仲淹）的诗句便在心头油然而生。我喜欢教学楼旁的几株桂花树，它们总是随着第一缕秋风送出阵阵幽香，从不辜负我的期待。我喜欢校园角落的那个黑色小亭子，掩映在翠竹中，偶尔去坐坐，听一听风吹竹叶的簌簌声，便能消去几分疲倦。

    我还喜欢学校对面的那座青山。虽然隔了几千米的距离，可是从学校看过去，青山似乎近在咫尺。每逢雨天，我抬头看山，看到的是苏东坡的“山色空蒙雨亦奇”。而晴天的山景又会让我想起辛弃疾的“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如此，办公桌前的菱花镜收起来也罢。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五柳先生的理想生活曾令多少人向往。而我如今竟然唾手可得。

    甚至，我喜欢这里的天空，它总是比城里的蓝。我喜欢这里的云，它们也总是比城里的白。更不用说这里的空气，那是可以涤荡胸中尘埃的。

    学生

    城里的孩子，乡下的孩子，都是一样的可爱。但是，乡下的孩子又多添了几分纯朴。

    在这里，本地的孩子已经不多见，学生大多来自祖国各地。他们或许在襁褓之中跟着父母背井离乡，从此将他乡当作故乡。或许一开始就出生在这里，早已分不清故乡是哪乡。父母亲多半在厂里打工，房子多半是租的。租的房子又多半是本地人不想住的。

    我曾经去家访。一栋老旧的农家小楼，水门汀地面粗糙不平，屋顶似有漏水，墙皮脱落一大半。屋里没有什么像样的家具，主人留下的能用则用。但是就这样的房子，往往两三户人家合租，环境颇为嘈杂。

    自然也有过得不错的，譬如在镇上买了商品房。但总归是不多。

    他们的父母似乎特别忙，双休日在加班，晚上在加班，老师电话打过去也在加班。有的孩子除了中午一餐在学校吃，早晚两餐都在外面买点心吃。班里就有这样一个男生，他妈妈每天给他二十元钱，让他自己解决早餐和晚餐。一开始，他几乎天天买零食当饭。我知晓后第一时间与他的父母沟通，他的母亲才勉强同意尽量早点回家做饭。

    有的孩子会自己做饭吃，甚至还要给父母留饭。也是一个男生，书读得不太好，可是在家里很能干，洗衣做饭扫地，俨然一副家庭小主男的样子。

    还有一个女生，她的故事颇令人心酸。母亲多年前失踪，父亲长期在外面打工，家里只有卧病在床的爷爷和半瘫痪的奶奶。女孩早上起床先要做好早餐和中餐，放学后又急匆匆地赶去做晚饭。双休日，她还要帮奶奶洗头发洗澡，给爷爷洗衣服。有一次，她请了好几天假。回校后，她第一时间来找我，沉默了一会，说，老师，我爷爷走了，我只有奶奶了。我不由词穷，紧紧地抱了抱她。

    当然，很多孩子还是和父母在一起，父母也能爱他们照顾他们。只是相比城里的孩子，他们很少看电影，很少参观博物馆，很少出去旅游。

    同事

    刚来这里工作时，面对一群陌生的同事，我多少有些拘谨。处着处着，就由陌生人处成了熟人，甚至家人。

    我喜欢将这里的同事分成两大类。一类年纪偏大，他们又分两拨人。一拨是本地老师，他们师范毕业后又回到家乡工作，这一待便是几十年。另一拨是外地老师，他们过来时风华正茂，如今已是人到中年。年纪偏轻的一类也分两拨人，一拨从城区过来交流，一拨刚参加工作。

    大约自己也曾有一颗远走他乡的心，因种种原因未能实现而心生情结。为此，我对那些远道而来的同事特别感兴趣，一有机会就跟他们聊他们的家乡。

    这些外地老师都已结婚生子。有的找了本地人，跟着另一半在这里扎下根。有的又找了外地人，夫妻俩在他乡相依相偎、抱团取暖。有的在城里买了房子，打算退休后去城里安度晚年。有的决定一辈子留在农村，哪儿也不去。

    也曾问他们，退休后会叶落归根吗？答案基本统一，不回去了。有的说，父母早故，兄弟已散，回去没有意义。有的说，老家的亲人都出来了，只剩一堆空房子。他们说得淡然，我却听得唏嘘不已。

    相比这些多年来扎根山区的老教师，从城区过来交流的老师更像是一拨又一拨的客人。他们必然跟我一样，感恩遇见这所美丽的学校，感恩遇见这届可爱的学生，感恩遇见这些可亲的同事。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也罢，那就收藏好这里的一山一水、一砖一瓦、一草一木，还有一点一滴。待将来，让它们像朵花，时常盛开在我的记忆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