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燕 到双林村时,已是晚上九点出头。入村后,除了时不时偷袭我们的清风,一路上寂静安详得仿佛能听见均匀的呼吸声。村庄,总是习惯早睡的。穿村而过的溪流在月光下忽闪忽闪,像好多双偷瞧我们的眼睛。 到双林村,是想体验农家特色生活的,体验农家生活是非要住农居的。年轻的农居女主人“吱嘎”一声打开院门,檐下的两个大红灯笼随之轻晃了两下。院子里似乎种了些植物,在夜色里影影绰绰。进屋,上楼,房间有着农居特有的质朴和整洁。似睡非睡间,零星的狗吠声传来,由近及远,再到若有似无。好像,它是个暗号,真正的意图是要把我们引进梦里。 清晨,起初只是少数几只鸟在鸣叫,而后,加入的鸟多了起来,叫声各异,再后来,孩子的嬉闹、大人们忽高忽低的说话声一下子搅散了凝结一夜的空气。睁眼后的第一反应就是望向窗子,窗帘拉上了大半,未被遮住的玻璃窗映进来山的一角,山上不知名的树兀自葱茏着。乍一看,那幽深的绿像贴在了窗子上。真正的开门见山嘛,我脱口而出。 洗漱穿衣等诸事完毕后,发现窗上的风景出现了令人惊艳的变化——中间的一段翠色被阳光涂上了一抹金黄,透出琥珀般的质感。上端的绿,是被洗旧了的那种绿,而下部分却是清新的嫩绿色。果真一窗如画呵! 着家居服的农居女主人看到我们下楼,微笑着起身,你们起来了?吃早饭吧。转身便出了屋子,自然得像招呼家里人。才发现厨房是设在院子里的,女主人一碗一盘端进来,白米粥、麻糍、玉米馒头、藠头烤土豆、咸烤笋。院子里果真种了蔬菜,一眼认出了茄子和番茄,纤嫩的番茄藤已坚定地缠上了细竿子。 出了院子便是村路。村路这边一溜错落有致的农居,那边即是连绵的青山,中间隔了一条汶溪。山色墨黛,清澈见底的溪流被染成了一湾碧水,溪水潺潺,如缓缓飘动的翡翠色绸带。村民们在溪边洗衣、洗被单。弯腰、蹲下、起身,他们动作麻利,神情笃定,朝我们友好地微笑。一位热心的妇人告诉我们,可以从岸上那家租橡皮艇到这条溪的另一头,那儿幽静阴凉,是上好的避暑之地。 我们欣然往之。出发前又向橡皮艇的主人家确认了一遍,三十块一小时哦?她爽朗一笑,超时也没关系,我家橡皮艇够用。我们笨拙地划桨,溪水触手可掬,水中小生灵打出漂亮的波纹,头顶偶有鸟、蜂、蝶等轻盈掠过。岸边洗衣的人们离我们渐远,跨溪索桥上晾晒的素色被单像极了一块伤膏。 越往前,越清幽,山间的风带着青草与泥土的芳香从鼻尖拂过,令人精神一振。一抬眼,前头的溪石群像课间散落在操场上的孩子们,姿态各异,大小不一。目的地到了。溪石多数长得憨厚,一看就是老实人家的孩子。弃艇,坐上大块的溪石,任清粼粼的溪水如丝绸滑过手心,滑过脚背,清凉入心。一束阳光从树木的缝隙挤进来,赋予水底的卵石一种别样的光彩。溪坑里的鱼儿游来游去,若保持双脚不动,小鱼会主动献吻,这大概就是天然鱼疗了吧? 或坐或趴或下水捉小蟹小虾,时间一忽儿就过去了,山中无日月啊。饥肠辘辘时才后悔没带点干粮。往回划艇吧,总不能生吃溪中鱼虾。 上岸后差点认错门,双林村的农居大同小异,院门前又都挂了两个大红灯笼。一跨进院门,一股诱人的菜香劈头盖脸而来,我们的肚子叫得更起劲了。这回,在厨房里忙乎的是男主人,他边说菜不好除了镇上买的虾其它都是农家菜,边一一端上了桌,蒸玉米棒子、烤土豆、炒豆角、红烧溪鱼、炒白菜,西红柿蛋汤……主人家加上他家的小姑夫妻俩,我们围着大圆桌像个大家庭那样边吃边聊,吃聊都算得上惬意。 临走,理所当然应付些餐费,女主人忙不迭摆手,算了算了。看我们执意要付,她勉强收取了少许,不好意思的样子。 双林村的傍晚鲜亮、恬静,霞光把山、水、人、农居都涂上了金色,如一帧立体油画。我们慢慢地从那帧油画中走出,直至变成远方的一个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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