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金位

    先锋小说家余华是在普鲁斯特、川端康成、卡夫卡等文学情人的怀抱中壮大的。上个世纪８０年代初，余华在宁波甬江江畔的一所破旧公寓里偶尔读到川端康成的《伊豆的舞女》，导致了余华一年后开始真正的写作。余华对川端康成的忠贞不贰一直持续到１９８６年春天。在那段时间里，余华几乎阅读了川端康成所有的作品。

　　正当余华的想像力和情绪日益萎顿时，卡夫卡的那篇《乡村医生》使他大吃一惊。余华说，在他将沦为文学迷信的殉葬品时，是卡夫卡在川端康成的屠刀下挽救了他。

　　余华的成长经历，给读书人多少可以带来一点启悟。阅读者在认识自己的“文学情人”时，靠的是心智的吻合和意外的邂逅。任何一位作家在我们没有认识他们之前一直是艰深晦涩的，甚至有点莫名其妙。心智发展到某一阶段时，偶尔的阅读，使自己结识了与这一阶段相适合的作品，这就是“文学情人”的发现了。

　　我一直认为读书人能邂逅某一位作家的杰作是一种造化。川端康成的《伊豆的舞女》、卡夫卡的《乡村医生》是余华进驻两位世界级文豪的精神腹地的突破口。这好比扎入艺术宝库的两根输液管，艺术的养料源源不断地导入余华的精神血液中。从这个意义上说，余华是一个幸福者。

　　余华这种嵌入式阅读法给了我一个重要启示。他山之石，可以攻玉。《迟桂花》是郁达夫的炉火纯青之作，这篇散文风格的中篇小说给我吹来清新的气息，嗣后，我就读完了郁达夫全部的小说和散文。

　　我认为，面对一本书或一套文集，不一定要盘古开天地式的阅读，最好找一篇自己心仪已久的作品作为突破口，兴趣一旦激发就会很主动地蚕食其他的作品。由于生活经历的特殊性，我的内心萦绕着一种道家情怀，对庄子的《让王》篇中所提倡的不因外物妨碍生命的思想深表认同。阅读此篇如醍醐灌顶，继而热情高涨，花了一个月的时间精读了《庄子》这部中国文化史上的巨著，让我深受教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