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B4版:四明周刊·记忆 上一版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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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01月01日 星期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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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桂楼:书籍的归途

  方其军

    余姚梁弄的五桂楼纵然失去了往昔的神采,我似乎依然可以追忆其曾经的梦境。

  五桂楼“藏书之富甲越中”,闻名于东南。那么多的书生,络绎不绝地从四面八方跋山涉水赶来,只为一睹五桂楼上的善本珍品。无论富贵,五桂楼一视同仁。不仅免费给书看,还友情地提供食宿。可以想见,那些受惠于五桂楼的书生,无论文化饱餐还是肚腹解饥,一定会记得五桂楼的这一笔人情。一群书生里,想必总有那么几个通过科考改变命运功成名就的,在漫漫仕途中,估计偶尔会惦念与五桂楼的交情。五桂楼的这种大度和开放,是天一阁不具备的。天一阁的规矩是谢绝外姓人登楼查阅,除了对极小部分人破例,如黄宗羲这等旷世大儒。五桂楼被称为“浙东第二藏书楼”,我觉得,虽“次”犹荣。

  如此,我不得不将钦佩的目光投向五桂楼的创始人黄澄量。我查悉,他是清代的一名诸生。何谓诸生?“明清时期经考试录取而进入府、州、县各级学校学习的生员。”这么说来,与举人是有距离的,更不是进士可以被分配“乌纱帽”。他的经济能力、“朋友圈”与天一阁的创始人、曾任明兵部右侍郎的范钦,显然不可相提并论。同样是私家藏书楼,五桂楼相对于天一阁,似乎“草根”许多,当然也更接“地气”。我敬重范钦,不爱金银爱书香,日理万机却忙里偷闲搜集孤本珍版。我更佩服隅居乡里的黄澄量,以有限的一己之力,凝聚可供天下寒士饱读的精神财富。黄澄量在《五桂楼书目》中自谓:“余既构楼三间,以藏此书,盖欲子孙守之,后世读楹书,可登楼展视,或海内好事愿窥秘册者,听偕登焉。”

  人,生来是要做事的。终其一生,能够完成一件事,也算有幸。就像李冰建都江堰,司马迁写《史记》,郑和下西洋……就算匿逸于江湖、崇尚于无为的隐士,亦留给世人以智慧、情操或启示。黄澄量是有幸的,五桂楼就是他一生有福的实证。功在千秋,不仅在于造福后世,还在于告慰先人。相传,后唐时期黄定远落户余姚梁弄,第六代孙黄远美生有八子,其中黄必腾等五子登科中举。中举美称“蟾宫折桂”,因此号称“五桂”。宋高宗器重他们,说有“经济之才,宏博之学”。当五人荣归故里,宋高宗赠诗《五子还乡》:“不德作民王,贤良在朕旁。普天夫子铎,仙籍桂子香。昔日燕山窦,今朝浣水黄。雁行当不乱,衣锦好还乡。”

  五桂楼的得名,缘于黄澄量追慕远祖之举。藏书建楼,完成了,接着,就是护书守楼,可谓任重道远。有些事的做成,只靠一代人是不够的,需要数代人的一气呵成。五桂楼持续的芬芳四溢,得益于黄澄量后人的薪火相传。黄澄量逝后,其子黄肇震继承父志,增加入藏图书万余卷。咸丰年间,五桂楼遭遇兵燹,藏书有所散失。至同治年间,孙黄联镳、玄孙黄安澜经五年苦苦搜集,恢复原有规模。五桂楼因为他们的持之以恒,在很长时间的栉风沐雨中书香绵延。而黄氏祖孙数代也因为五桂楼,在浩瀚史话里声名远播。

  资料显示,五桂楼坐北朝南,三间二层,勾连搭屋顶。屋顶呈“众”字形,有暗阁。因此,明看二层,实为三层。据传,凡遇战乱,善本多藏于顶上暗阁。暗阁中至今保留有“柱百竿”一根,长近十米,竹竿上记着当时建楼的各种尺寸数据和梁架构件的符号,似现代的建筑图纸。五马山墙以防风火,前后有四米高的围墙,围墙东西两侧有大门,西侧为正门。进门便是卵石砌成的庭院,花草竹木使庭院绿荫婆娑,花香袭人,灰尘不蒙,市声不喧。三楹统间前后分隔,前厅为讲学会文之所,后厅是楼梯,楼上有书橱二十四架,曾藏五万多卷古书善本、名画碑帖和手抄本,有木雕板近百块。

  时光荏苒。如今的五桂楼已不具备收藏古代珍本的条件,诸多书籍已转移他处。建于清嘉庆十二年(1807年)的五桂楼,基本完成藏书使命,但魅力犹存。

  相传,登临五桂楼眺望,可览四明七十二峰,北岭南峰东岩西谷犹如屏风环绕。故,五桂楼又名“七十二峰草堂”。现悬挂的“五桂楼”匾额为清代书法家胡芹墨宝,“七十二峰草堂”为清代书法家吕屐山所题。西侧原有书房,名曰“爱吾庐”,扩建后又称“梦花书屋”。想象某一个雨夜,书房里一灯如豆,黄澄量拈须翻阅一卷读熟的书籍,不时往楼上望一望,心满意足:辗转打听、上门奉资,新近求得一本珍贵旧书。

  每一件善本的背后,有一个感人的故事,或千辛万苦,或巧遇偶得。《西游记》里,唐僧师徒西天取经,经书,无非也是书啊。我相信,黄氏家族采撷散落于各处的珍本孤版,大概也经历九九八十一道坎坷的。假如没有黄澄量的作为,那些书或许早因散乱而在炽烈的时光里灰飞烟灭。当与黄澄量相遇,那些书就有救了。他的双手,就是它们的归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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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波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