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幼萼

    在记忆的最深处，有一只摇篮总是在我的生命中轻轻晃动。当行走在尘嚣中疲惫不堪时，我总是想起摇篮———生命花朵的摇篮。马塞尔·普鲁斯特在《追忆似水年华》中写道：“一个人睡着时，周围萦绕着时间的游丝，岁岁年年，日月星辰，有序地排列在他的身边。”

　　母亲家至今珍藏着一只椭圆形的摇篮。随着时间的浸润，竹身已成紫红色，竹脚已老化———岁月在它身上渐渐打下烙印。坚固精巧的摇篮———小小的身躯，像一个容器，安全温暖的容器，盛装笑脸与欢乐的容器，孩子的圣洁纯真与小小的摇篮亲密相依。这只摇篮，是当年母亲的爷爷专门请人定制的，岁月在摇篮的左右摆动中渐渐远去。

　　２２年后，我也躺在了当年母亲躺过的摇篮里。从襁褓到孩童，从孩童到少年，从少年到现在，其间浸透着父母多少的心血与慈爱。

　　９岁那年，小妹出生。我看着躺在摇篮里的妹妹，便像母亲一样，轻轻地摆动着摇篮。那时，母亲忙于工作，我便成了照顾小妹的“小妈妈”。印象最深的是，有一次6岁的大妹摆弄摇篮，因惦着玩，摆着摆着一用力，随着“咚”一声，小妹就被覆在了摇篮底下。幸好是冬天，摇篮里有厚厚的被子。当闻声而来的母亲心疼地抱起地上的小妹时，小妹仍在酣睡。

　　岁月在摇篮中晃悠悠。一晃之间，我的儿子也出生了。爸爸时常一边喝着茶，一边轻轻地摆着摇篮，还时不时对着孩子喃喃自语。外孙在摇篮里，手舞足蹈地对着外公“咯咯”地笑。在冬天的阳光里，清瘦慈祥的老人，细嫩洁白的婴儿，构成了一幅人间最温馨的图画。我时常坐在旁边，一边织着毛衣，一边注视着这两张岁月里温馨的脸。

　　当我们三姐妹和我们的孩子，陆续从摇篮里走出来，母亲便把摇篮藏在了阁楼上，用花布盖着，像覆盖月光里安静的土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