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B4版:四明周刊·记忆 上一版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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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05月27日 星期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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宰辅第:余姚南城的星象

  方其军            

  15年前,我在余姚保庆路西侧住过一段时间。即便后来搬迁,仍无数次经过那一片区域。就在这个春天的某个凌晨,我翻阅明代大学士吕本的一些资料,发现他的宰辅第就在余姚的南城,以现在通用的门牌号标示,就在保庆路上。哦,原来我对保庆路并不“熟悉”,这么重要的建筑,我竟未曾留意观察。

  宰辅第,最终被我找到了,在一个我原以为只是普通弄堂的口子里,竟然深藏着宰辅第的台门。尽管那台门历经数百年的风雨已然黯淡,但是只要凝神注目,依然可见隐约而难掩的卓然风华。我往弄堂深处走,看见一处文保单位标示石碑。这就确凿无疑了。我对照曾暂住的那处房屋,估算直线距离不过一二十米。但是,这一二十米,我居然走了15年,我这是绕了多少路啊。人与人相遇,似有命定;人与建筑相遇,可能同样如此……

  我之所以会留意吕本,不仅因他是余姚三大阁老之一,是余姚南城建造的主张者和实施者,更直接的契机是因读到吕本在袁炜离世后所写的一个纪念文章,对袁炜大有溢美之词和惋惜之情。此文《文荣公铭》,起句即:“公之生兮感亲梦吉兆奇祥黑龙,英敏颖异……”这让我觉得,吕本与袁炜的私人关系一定不错。吕本是明嘉靖十一年进士,而袁炜是嘉靖十七年探花,嘉靖四十年,袁炜入阁,吕本丁忧出阁。在“阁老”这样重要的岗位上,他俩相当于前后任。袁炜是写诗的,在当时是慈溪人,吕本精通音律,是余姚人,他俩对文艺都挺爱好,远在京城自可引为同乡。在忙碌公务之余,两人或许经常相约觥筹交错、唱和酬答,可能会用方言聊着平常不便开口的话题。

  吕本丁忧回乡后,大概就住在宰辅第吧。嘉靖四十四年,当他听闻袁炜病故,心头估计是有一疼的。那篇纪念文章,可能就在宰辅第写成。如今,“宰辅”当然没住这里了,而是住着朴实而可爱的平民。刘禹锡《乌衣巷》说:“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斗转星移时光飞逝,可移动的不仅是燕子,还有一群群人。宰辅离开了,布衣搬来了,所谓“万里长城今犹在,不见当年秦始皇”,遗存终究是留给百姓的。我怀着敬意款步走在宰辅第,见各个门楣上钉着方方窄窄的蓝色门牌,可知已被分成家家户户。“吱嘎”一声,一个男人推着电瓶车出来,回头往屋里关照:“我去买菜,回来检查你的作业。”“吱嘎”又一扇门开了,一个女人拎着一只煤炉出来……我小心翼翼地拍摄着砖石粉墙黛瓦,生怕碍着谁的生活。

  吕氏,在余姚是望族。吕本,官至大学士,吕本之后,又连续旺了几代。吕本之子吕兑,历任中书舍人、礼部精脱司主事;吕本之孙吕胤昌历任宣城司理、吏部主事和河南参议;到了曾孙吕天成,只是诸生,再无功名。但,从现代人的角度观照他们祖孙四代,除吕本之外,人们更能记住的就是吕天成。在知名度上,一个诸生未必输于大学士。这是为什么?因为吕天成是一个剧作家。他的文艺成就集前三代人的精华而卓然有名———吕本因喜欢音律而与徐渭有交往;吕兑也喜欢音律,其妻孙氏,也就是吕天成的祖母,来自慈溪孙家境,她的弟弟孙矿也熟谙戏曲,吕兑与孙矿郎舅间谈得最多的是艺术;吕胤昌也喜欢音律戏曲,与汤显祖曾有交往……

  祖辈、父辈与朋友们的文艺探讨,为吕天成营造了一个精神“天堂”。而物质的“天堂”,大概就是宰辅第吧。祖辈、父辈的朋友来访,自然在宰辅第受到接待,在如此环境中,耳濡目染也能有所成,更何况,吕天成是一个十分刻苦的人,自然成为一时代之标杆。王骥德《曲律》评价吕天成:“勤之童年便有声律之嗜。”其著作《曲品》开创了古代戏曲批评先风,另有众多杂剧、传奇作品脍炙人口,他被认为是晚明剧坛的多产作家。

  余姚吕氏构成的文化图景,烙印在宰辅第古旧的宅院。15年前,当我午夜难眠,何曾想过近旁的一处建筑,在明中晚期的风云际会、在历史纸页的字里行间,是一种星象式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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