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 峰 小时候,喜欢把“气杀筒”当作玩具,放在水门汀上,咣当咣当来来回回地滚动。所谓的“气杀筒”是父亲做的用来储蓄的竹筒,在筒身上锯出一条五分角子大小的缝道,角子塞进去容易,倒出来极难,急着用钱的时候,常常生竹筒的气。筒里面装着打酱油省下的一分钱,或是考试满分奖来的两分钱,还有哥哥捡废铜烂铁换来的一角钱。 日积月累,攒下的零钱在夏天也足够我和哥哥们买好几次棒冰了。 天刚转热,便迫不及待催母亲拿出塑料风凉鞋,开始翘首等待那一声长长吆喝声的到来:“卖棒冰嘞,棒冰,冷藏公司棒冰!”吆喝者是位中年男人,皮肤黝黑,穿卡其布衫,一块毛巾缠在自行车龙头或脖子上,以备揩汗之需。书包架后面缚只木箱,木箱里头铺着棉被,外头盖着棉被。胆大者踮着脚尖摸到睡在棉被里的棒冰,告诉我们棒冰越热越不会融化。我们大惑不解,感到太神奇了。 某日,吆喝声起,兄妹相视暗笑,大哥拿出“气杀筒”,呼啦啦呼啦啦在地上滚得山响,一边滚一边喊,“我偏勿气杀,偏勿气杀。”二哥冲出去大喊,“买棒冰,买棒冰嘞!”中年男人闻声跳下自行车,支起撑脚架。我在大哥身旁干着急,“还差两分,哦,还差一分,哦,够了。”大哥夺门而出,跑得比狗还快,四分一支的白糖棒冰,日思夜想的白糖棒冰终于到手了。两个哥哥猴急地剥开白底红字的棒冰纸头,迫不及待地舔一口,然后用舌头从上到下舔一圈,再缓缓地吮着,吸着。大汗淋漓的夏天,那动作冷得像是三九寒天。 前后埭屋的小伙伴们或远或近地望着,我们故意把棒冰啜得“吧嗒吧嗒”,眼珠子骨碌碌地偷望他们;见对方露出一脸羡慕的神情,我们“咝咝咝”地嘬得更响了。 有时碰到阴天或下雨天,生意不好,有些棒冰快融化了,中年男人就会吆喝得格外起劲,“棒冰,便宜嘞,棒冰!”这时两分钱就能买上一支。我们怕它融化了掉地,用碗盛着,喝得回肠荡气,连手指也嘬得干干净净。 很多时候,我们趴在窗口,看着载棒冰的自行车渐行渐远,听着中年男人婉转的吆喝声,怅惘地舔舔嘴唇,或羡慕地看着吃棒冰的小伙伴,一边咽口水,一边暗下决心:明年再多攒几个角子。 小孩子的心是小小的。有次屋对面的男孩来找我们玩,他调皮地故意把刚吃过的棒冰纸黏在嘴唇上,哥哥见了,没好气地把他拒之门外,不让他和我们玩……那男孩现住在杭州,估计孩子也上大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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