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 峰 不是所有的书都合一个人的口味,就像不是所有的朋友你都能融洽地相处,但总有几本书是特别打动你的,有几个朋友是特别容易相处的。对,就是这样,因人而异,各取所需。 去年的《文学港》第4期刊登了作者刘从进的一组《风在兹土》的散文,就这么打动了我,对喜欢的文章,总会不由自主地多看几遍。看着看着,忽然,我就变成了作者笔下躺在稻草垛边聊天的老婆子,“牛羊顾自在山坡上吃草,还不时地瞥她们一眼,也不知道是她们在放牛羊还是牛羊在放她们。要是宋朝的王子路过,一定会拿着黄金打造的宫殿来换取路边这个稻草垛的。”看着看着,我又变成了在村口的银杏树下晒太阳的老头子,“刚说得最起劲的老头子脖子一折,头掉在地上了,就在快要着地的一刹那,又迅速地拉回来,一耸一耸地按回到脖子上。”我喜欢作者这样的描述,这样的描述自带画面感:大片绿色的草地上,堆着几只稻草垛,草垛下几位老婆子聊着天,说着陈年隔代的往事,牛羊在一旁吃草,牛羊望一眼她们,她们偶尔也望一望牛羊,谁知道谁是谁的主人呢。还有,在村口的银杏树下,几位老人聚着坐成一圈,不着边际地聊着,有一个老人说着说着居然睡过去了,人慢慢地斜了,脖子慢慢地低下去了,快要着地了,一激灵,又坐正了,睁开眼,说了一句谁也听不清楚的话,又睡过去了。冬天的乡村,这样的画面温暖而有生活气息。 从此,我记住了作者刘从进的名字。没多久,有文友在朋友圈晒图收到了一本《独自的乡村》,发现作者居然是刘从进。于是辗转求书,收到了签名本,这真是意外之喜。 《独自的乡村》分四辑:“山野的风铃”“墨黑的土地”“叹息的村庄”“回到牛头湾”。作者出生在海边小村,行走在乡野,徒步看海,独自上岛,看花看草,听风听雨,那些乡村的见闻和感受,那些父老乡亲难离故土的情感,引起莫名的共鸣,乡愁一点点稀释在文字间。有时读着读着,忧伤的感觉渐渐升上心头;有时读着读着,又有一丝喜悦袭上心间。如作者所言,城市是人造的,乡村是神造的,乡村永远令人神往。比如在《秋天,一个人在横渡》里,作者这样写道,“那一天,我把时间挂在山崖上的蜂桶边,让它歇息去了。我独自在原野上听风声,看野菊花,晒着另一种阳光,想着另一种隔世的思想,傻子一样做些没有用的事,在这个无人的地方,尘世的悲痛欲绝,都成了淡淡的安乐。”比如《南山下》的猪,在作者笔下有了与世无争的神性,“我敢肯定,猪的生活比绝大多数的人要幸福。她除了吃就是睡,吃饱了睡,睡醒了吃。于是很多人叫她蠢猪,她也不争。她剔除了生活中很多让人要死要活执迷不悟的东西,只留下最本质的两样———吃和睡,时候一到,快乐赴死。她过的是一种很哲学的生活,世人没几个有她这般境界的。” 在乡村中,人类美好的品性得以淋漓尽致展现,曾经的村庄那么美,曾经的人情那么醇厚,而如今,村庄不停地老去,甚至消失,民俗民风渐渐凋敝,因而作者的心是痛的。在当下,社会经济和生活节奏越来越快,灵魂与脚步越来越不合拍,过去的种种生活场景所呈现出来的慢,无端端让人怀念不已。 书名《独自的乡村》,就如刘亮程《一个人的村庄》,弥漫着孤独和忧伤。在最后,作者这样写道:“首先我要在面朝大海的山坡上造二间相连的小木屋,一间做饭,一间住人,然后在小屋四周种上各种蔬菜和四季更替的农作物,小白菜、大白菜、青菜……我可以晨看日出,午晒太阳,晚听海涛……玩性来了,可以溜到村里跟村民们打打牌……心静的时候我要读读书……还要听听舒缓动人的乡村音乐、民歌情歌……”这分明是梭罗笔下的瓦尔登湖,其实呢,也是我们每一个人内心的瓦尔登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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