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海波 正月里,表哥表姐们携家带口来向我父母拜年。 我的表哥表姐都是普通工人和农民,性格内向话不多。表姐夫姓周,今年67岁,读过6年书,当过5年生产队长,他生性健谈,一杯酒下肚,就滔滔不绝地从国际形势谈到庄稼的收成,其他人只有听的份儿。那天中午吃饭的时候,他告诉我说,自己这几年爱上了写七言诗,已经写了上百首。 我感到很意外,半信半疑地冲他笑笑。他立马放下酒杯,即兴朗诵起来:改革开放真是好/钞票用剩存银行/家家户户有汽车/男男女女有手机/吃的鱼肉不离口/穿的红绿不离身/住的三室加两厅/你看生活好不好…… 表姐夫用地道的樟村话抑扬顿挫地朗诵自己的原创作品,成了饭桌上一道独特的下酒菜。我不会写诗,对诗歌也没有研究,不敢评判他这七言诗的质量如何,粗听一遍,感觉字数是整齐的,有几句也押韵。他朗诵完毕,我们都笑着鼓掌,饭桌话题顿时风雅起来,大家围绕着他的诗歌创作聊开了。改革开放以来的这40年,表姐夫先是在自己的承包地里种贝母,偶尔打点零工,后来两个女儿相继在宁波城里找到工作并成家,他们夫妻俩也跟着进城来帮着带孙辈,顺便赚点小钱。1997年起,表姐夫先后开过小店、做过保安,每年农历四月和八月,回樟村掏贝母、种贝母。 表姐夫的人生经历我是熟知的,虽然不是每年都能碰面,但有时从我父母的唠叨中也能了解一些,他和很多城郊农民一样,农忙种地农闲打工,老了带带第三代。但是他说,自己这几年农村城市两头跑,看得多听得也多,感触更多,常常有满腔的激情要抒发,这就萌生了写诗的念头,想到什么写什么。“有些字不会写,比如‘拼搏’‘寄托’等等,我就问外孙,两个外孙今年读小学六年级,成绩很好,他们会教我。” 晚上,表姐夫叫他的女儿发给我很多诗稿,有感悟人生的,有感叹时光飞逝的,也有回忆当年在生产队劳动的,更多的是赞美当今盛世好生活的,其中一首叙事诗《分田到户》写得很长,对过去的劳动场景一一生动描述,字里行间弥漫着浓浓的田野气息,让我这个略知农事的人读来很是亲切。 诗言志,歌抒怀。诗歌是激情的产物,我的表姐夫不懂平仄格律,他的每一首诗都是有感而发率性而作,我读着这一行行发自肺腑的、毫不矫饰的字句,感觉这是他对生命最直接的体验和对社会最直白的理解。盛世出诗人,当一个农民提起笔来写诗,这不仅仅是一种能力,更是一种情怀,一种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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