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B4版:艺林 上一版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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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03月20日 星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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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焚香”杂议

    岑 颖          

    3月逸夫剧院,秦腔《焚香记》炉香既尽,清烟未散。齐爱云首度来甬,唱做俱佳,引来不少拥趸。

    最精彩的自是《打神告庙》一折,人物情感细腻,层次丰富,表演充盈扎实,极具表现力。尤其那水袖翻飞,如云似水,出、收、扬、撇、冲、绕、搭,变化多姿,低婉时缠绵,悲愤处激越,引得台下掌声雷动。

    其实,台下的,都懂。

    江南水乡,心性婉约,绝大多数观众看惯的是吴侬软语的越剧。虽然是第一次看秦腔,但并不妨碍他们判断戏的好坏。他们听得出敫桂英在海神庙的肝胆碎裂;看得出水袖里的心如死灰;体会得到比起新创排的部分,这折流传已久的秦腔老戏唱做并重,人物丰满,表演手段丰富,要精彩得多。就像他们看甬剧《珍珠塔》,总是在得益于锡剧名段而特别注重身段表演的《跌雪》一折给予演员特别多的掌声;就像他们第一次看婺剧,总是在武戏最精彩处叫好不绝;就像他们第一次看瓯剧,也总是在塑造人物最细腻传神的“唱念做打舞”中会心欢笑,击节赞赏……

    “聪明”的戏曲人觉得他们喜欢看花样,于是,非戏曲导演们悉数登场,自然而然地放弃他们不熟悉的戏曲表演手段,而用他们所熟悉的大制作、声光电和长鼓舞热闹了戏曲舞台。演员们也渐渐不再于基本功上下功夫(下了也用不到),天长日久,也就变成“非不为也,是不能也”了。而事实上,很多观众看戏成精,于欣赏这件事上,也完全做得到“文武昆乱不挡”,什么样的戏好看还能体会不出吗?

    嗯,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

    真正的戏曲观众想看什么呢?

    我想,或许不是别的,或许最终还是会落在戏曲程式包裹下的戏剧形象上。纯技术的东西,其滋味总是不那么值得人咂巴,比如说,谁愿意光看又红又绿的电脑灯呢?看电脑灯跟看舞水袖哪个比较有滋味儿呢?当然他们也不是只会看舞水袖。他们看齐爱云在台上冲袖,也心照不宣地理解“敫桂英”为什么要在此处冲袖;谁既能把水袖舞得惊天地泣鬼神,又懂得为什么此处要把水袖舞得惊天地泣鬼神,他们就坐在谁的舞台下。只有那些借精湛的“四功五法”,以戏曲本体歌舞演故事的剧作,他们才乐意反复咂巴,正如他们在讨论中表示,表现手段更丰富、人物形象更细腻的越剧“行路”比秦腔“行路”更招他们的喜欢。

    故事与人物写得如何当然是重要的。比如说秦腔《焚香记》的王魁形象就没有田汉、安娥笔下《情探》中的王魁来得合乎情理、丰满自然。不说别处,只说一处铺垫:在王魁上京赴试之前,《情探》中有一个《焚香记》没有的情节。面对敫桂英的体贴与爱意,王魁许诺考中状元来回报于她,他承认考状元就是为了荣华富贵,得中状元,就什么都有了。虽只此一句,观众却看出王魁价值观之功利,如此,自然无法抗拒入赘相府、飞黄腾达的诱惑,变心背盟也就成为人物发展的必然,观众看来,便不会觉得突兀。不止王魁形象,除《打神告庙》外,其他几场中的敫桂英亦然。

    但剧本这事儿不是剧团和演员能说了算的。田汉只有一个,浩浩元杂剧、明传奇,前后三百多年,又留下过几本戏?在戏曲不够“流行”、古诗早已“退隐”的当下,要有好的本子则更难。只有演员身上的“活儿”是可以由剧团和演员说了算的——不论天赋高低,就某个个体来说,练几分就有几分,在台上的表现力就会强上几分。精湛的表演多少可以弥补剧本的不足,让观众更多地被你所吸引,获得尽可能好的观剧感受,他们也就很容易爱上你。所以与其总是在等好编剧,不如先努力让观众爱上好演员。演员需要明白这一点,剧团也需要明白这一点。

    齐爱云说,我们要传承程式,同时要清楚怎样传承——老前辈在某处何以用到了这个程式,何以要这样去用。

    是的,无论在哪一片天空下,清醒而睿智的头脑永远不可或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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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波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