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洲奕 一听到“考古”,人们脑中浮现的必是“辛苦”“艰涩”之类的形容词。6月拿到高考成绩单的学子,鲜有人愿意填下考古学等志愿。我们不必苛求有许多人去从事考古,却也希望有那么个人可以来跟我们讲讲考古的故事,不像《盗墓笔记》惊悚曲折,不像《鬼吹灯》魔幻瘆人,只是娓娓道来——幸运的是,郑嘉励先生的《考古四记:田野中的历史人生》问世了。 《考古四记》以随笔的形式记录了过去20余年间作者在浙江省内考古的部分经历、见闻及工作心得。全书分为四部分,第一部分《寻墓记》,记述了对宋元时期一些古墓葬的研究及发现,客观地还原了第一线的墓葬发掘现场,读完让人顿悟“原来考古是这样的”;第二部分《行路记》,以考古工作为线索,展现了永嘉等地的特色风物和世事变迁,有游记散文的舒缓悠扬,也有田野调查笔记的理性思考;第三部分《品物记》,展现器物之绝美,述说背后的匠心故事;第四部分《怀人记》,以淡笔写浓情,追忆那一个个无法忘怀之人。这是一位考古工作者多年的心路历程和发现之旅,读来既有白胡子老爷爷的知识积淀,又有年轻研究者的俏皮活泼,实在是令人喜爱。 “寻墓啊寻墓,寻得一座古墓。”考古人常开玩笑地说,“上班就像上坟”,嬉笑之余不禁令人佩服。考古人日日围着坟墓转,思考的绝非鬼神之事,而是中国传统社会的伦理纲常,才子佳人的前世今生。古代帝王之墓,动辄占地百亩,为的是彰显在世时的功德。而到了宋元时期,贵如皇亲仅用可周身的小盒子。时至今日,骨灰盒更小。作者不禁思考,盒子越小,社会的文明程度就越高吗?此番疑问的答案不得而知,而阅读时的思考,无疑有利于导入发散型思维。 “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李白千年前发出了此疑问,而郑嘉励先生在行路艰难之上更多了一份随性和从容。1934年,梁思成、林徽因夫妇外出调查时经过武义县的樊岭,梁思成趁工作之便顺带考察了此地的建筑,说“就地取材的农村建筑也使人不得不承认建筑总是渗透着民族精神。”数十年后作者也来到此地,当年那“渗透着民族精神”的建筑依旧在,可“樊岭”却已改为“凡岭”。是樊岭多年后趋于平凡吗?是因为“樊”字过于繁复吗?乡土文化中散发着情致与温暖的那部分,因为不知所以的原因流失了。也只有作者在用脚步丈量漫漫长路时,才会用心去感受泥土的芬芳。 “品物啊品物,你身上的铜锈到底诉说着怎样的故事?”作者笔下的窖藏镂空钥匙,有着引人入胜的故事情节。那是战火裹挟的时代,仓皇之中人们将无法带走的财富埋入地下,幻想着有一天重返故土,重拾爱物。可惜他们再也没有回来。百年之后的我们,幸运地发现了宝藏,被那绚丽的光芒所震撼。时代车轮滚滚向前,不妨品品那些静止的文物,上面的每一处斑驳仿佛在告诉人们前进的方向。 “怀人啊怀人,遇到你是我今生最大的幸福。”总有那么一些人,仅仅一面之缘,此生便难以忘记。飞云江旁,泊一条小木船,坐一位老人。清晨,老人将船停靠,那儿便成了渡口。日复一日,老人守在江边,渡着来来往往的过客。每每见到客人,他便起身、微笑、挥动双手,那笑是那么温暖。他是一位聋哑人,但有着会说话的笑容。后来小山村被水淹没,这里再也不需要一位摆渡人,再也不需要一条小木船了。作者说,他总会忘记匆匆掉头就走的人,却至今铭记老人的容颜。 读完这书,再想起“考古”时,我脑中浮现的是“温暖”“幸福”之类的形容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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