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晓燕           

    小时候看《水浒传》，发现一个鲜明的特色：梁山一百零八将，个个有绰号。其中印象最深的是黑旋风李逵。“黑旋风”似可解释为黑色的旋风，其实“旋风”在宋代是火炮的代名词，用暴烈的火炮来比喻李逵，更为形象。有了这个绰号，一个脾气暴躁、一点就炸、疾恶如仇、风风火火的黑大汉形象跃然纸上，令人过目不忘！

    绰号是一种独特的文化现象，不仅反映人物的典型特点，强化人们对他们的认知，还能折射出某些世风民情、大众心理、审美流向和价值判断等，信息量相当丰富。给人起绰号，也是中国民间的一个传统习俗。

    人物形形色色，绰号也五花八门。概括起来，绰号大致上可以分为两类：第一类着眼于人物的外在特征，主要指其体貌仪表，有时也包括某些特定标记。以《水浒传》为例，勾勒人物体貌仪表的，有我们耳熟能详的豹子头林冲、美髯公朱仝、青面兽杨志、矮脚虎王英等等；而九纹龙史进身上所刺的九条青龙，以及一枝花蔡庆常年所戴的花枝，可谓其特定标记。

    第二类着眼于人物的内在素质，包括操守德行、本领特长、秉性脾气等等。中国历史上有一个笔者非常喜爱的绰号——“飞将军”，它的主人是令匈奴闻风丧胆的西汉名将李广。李广胆识过人，箭法天下无双，在战场上疾如流星，箭无虚发，一个“飞”字尽显其英雄气概！唐代武则天时期官居相位的苏味道，为人圆滑，遇事从不明确表态，这样也好，那样也行。他当官的诀窍是“模棱持两端，可也”。人们送他一个绰号“苏模棱”，成语“模棱两可”即出于此。《红楼梦》中荣国府的二小姐贾迎春，排行第二，为人也“二”，性格怯懦，木讷隐忍，被称作“二木头”。

    这一类绰号，由于突出了人物的内在素质，往往比第一类更深刻、更传神，更能揭示人物的本性。如东汉的开国名将冯异，为东汉的创建立下大功。然而他为人处事谦虚谨慎，从不居功自傲。光武帝手下诸将，有时在一起互相争功，冯异就独自一人退避至旁边的树下，因此得了个“大树将军”的美名。这卓然屹立的“大树”，不正是冯将军高风亮节的象征吗？

    而东汉的另一个将军吕布，就没有这样的美誉了。吕布号称三国第一猛将，有万夫不当之勇，处处以英雄自居。但是若论人品，就令人不敢恭维了。这个姓吕的为了一己私利，先后拜丁原和董卓作干爹，还先后杀了这两个干爹！于是人们便骂他“三姓家奴”。寥寥四字，将吕布的底牌翻了个底朝天。宁波人熟悉的越剧《王老虎抢亲》中的花花公子、官二代王天豹，在杭州城内横行无忌，欺男霸女，老百姓都叫他“王老虎”。远远看见他的身影，人们便赶紧发出警报：“快逃啊，老虎来了！”

    人类社会如同大江东去奔流不息，绰号的故事也一代代绵延至今。由于绰号能折射出丰富的信息，可以作为认识人、了解人的参考，甚至作为打虎反腐的注脚或线索。例如，杭州市原副市长许迈永，有一个臭名昭著的绰号“许三多”：钱多、房多、女人多。其中最后一多最为惊人，女人竟多达99个！王老虎一定惊掉下巴，望尘莫及！这“三多”，为许迈永巨贪大恶的身份，作了最直接的注脚。又如陕西省安监局原局长杨达才，在一场36人遇难的特大车祸现场，居然面带微笑，激起公众愤慨，同时他手上戴着的一块名表，也令人目眩。经网友搜索相关报道，发现杨达才在各种场合所戴的豪华名表，有11块之多，于是被群众“亲切地”称呼为“表叔”，爆红网络。纪检部门以此为线索深入一查，表叔果然是狂揽亿万财富的大贪官！

    小小绰号，亦庄亦谐；寥寥数字，褒贬分明。不是每一个人都有绰号，但是，每一个人都应该做诚实、善良、正派的人，至少做一个不被别人起坏绰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