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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12月18日 星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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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番气象

(胡龙召 摄)

    崔海波           

    自古以来,农民靠天吃饭,所以,我的父亲非常重视天气变化。过去,门口的屋柱上装有一只有线广播,机箱是朱红色的,声音很响亮,整个墙门内十几户人家都能听到。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气象消息和走书是收听率最高的两个节目。电视普及以后,父亲除了听广播,晚上还看中央电视台的气象预报节目,并做记录,他写气象日记的习惯一直保留至今。

    每年年底,父亲会去新华书店买一本年历,大凡气温、风力、阴晴雨雪之类,悉数记录,一天不漏。至今累积了几十本,厚厚一大摞,最早的一本是1976年的。此外,他还在年历里,用三言两语甚至是短语单词记录一些家事、农事以及四亲八眷的红白喜事,比如“打灶”“拉麦秆”“割稻12袋”“养蚕”“谁谁谁欠我25斤米”等。虽然是只言片语,但一页页一年年翻过去,我从中读出了一段历史。

    有一次,我问父亲,1976年之前有没有类似的记录习惯?他说,有是有,但纯粹是气象消息,所以没有好好保存。1976年后,家里开始有了点收入,一笔笔都记在年历里,顺带着记一些琐事,也算是家庭档案。

    我曾经非常认真地将所有年历翻阅一遍,发现1976年到1982年,我家的收入来源除了父母在生产队挣工分外,主要靠养猪。无论是小猪买进还是大猪卖出,几斤几两、几元几角几分都写得一清二楚。比如1977年5月4日:大猪卖掉127斤,0.46元一斤,58.42元,肉票11.5斤,布票2尺,饲料糠50斤,烧酒酒糟折价6元。

    我看了很是纳闷,那时候物资短缺,很多商品凭票供应,大猪卖掉换点肉票、糠票之类的可以理解,但是布票跟养猪有什么关系呢?母亲说,当年就是这样,大家也没觉得不正常。布票好啊,以黑市价卖给那些准备结婚办嫁妆的人,不就变成现钞了?

    另一笔收入就是房租了,数额不大,但细水长流。我家祖上留下来的房子比较宽敞,两套连着的二层小楼,边上还有一间柴屋。后面有块宅基地,最早是种点蔬菜,后来造了一间平屋,用于堆放杂物。我家的房子除了自己居住外,至少还有一小间可以出租。1980年9月15日的气象日记里,父亲这样写道:今天开始租房给谁谁谁,房租费每月2元,电灯费2角,另算。父亲写日记用词非常简约,但是在这里,我发现他写的是“电灯费”而不是“电费”。稍加琢磨,恍然大悟,那时候,家里费电的除了电灯没其他的了。我们家第一件正儿八经的电器购置于1982年7月21日,父亲记录:买电扇,85元。

    1982年9月13日,村里发生了一件历史性的大事:社员大会,分地。紧接着的9月18日:小队会,分贝母。我们村的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就是从这一天开始的。

    1983年起,父亲的气象日记内容一下子丰富起来,大事小情密密麻麻,年历的页眉页脚都写满了,有的甚至还用其他纸张附上去。

    1983年6月11日,记录的是我们家有史以来第一笔上千元的收入:卖贝母631斤,1388元。

    1985年7月9日,14寸黑白电视机进门:买电视机,480元。

    1995年12月7日:去镇上申请办厂。

    ……

    前几天下雨,闲来无事,我又搬出父亲的气象日记一本本翻阅。年近八旬的父母亲互相补充着回忆起一件往事:1984年,贝母的价格是2元1斤,交足任务数,剩余部分价格是5元1斤,那一年我们家一共卖了2500元。“从没见过那么多钱。”时隔30多年,提起这笔巨款,母亲脸上的皱纹都洋溢着喜悦。

    后来,几千元不算巨款了,万元户也不稀罕了。2003年,贝母大丰收,收购价也特别高,我们家的1000多斤贝母卖了10多万元。

    有几本气象日记里还夹着收据、契约、发票等,其中有一张1990年8月31日开具的发票,项目是“农业税”,金额为57.50元。2005年起,浙江省全面停征农业税,这张发票也就成了收藏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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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波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