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好的茶具。 (周燕波 摄）

陈霖正在修补陶瓷花盆。

    周燕波           

    中国有句古话：“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说的是流传1000多年的民间手艺——“锔瓷”。锔瓷艺人用订书针一样的金属“锔子”，将打碎的瓷器修复如初。

    在鼓楼市集的一长溜摊位中，有一个修复破碎陶瓷器皿的摊位。年轻的摊主经常捧着破裂的茶壶、酒盅等瓷器，专注地修修补补。他干活时那种沉静投入的状态与周围喧闹的环境，形成了鲜明对比。

    这位锔瓷艺人叫陈霖，出生于1982年，福建漳平人，2002年来到宁波创业。目前，他与妻子在古林镇经营着一家茶叶店。陈霖说，爷爷早年是一位锔瓷匠人，他至今还记得五六岁时跟着爷爷走村下乡、摆摊卖艺的场景。当时他所在的整个县城也就两名锔瓷艺人，故爷爷的这门手艺还算吃香。

    到了20世纪80年代中后期，随着人们生活水平的提高，老百姓对打碎几个碗啊盆啊的已不在乎了，自然也不会想着去修修补补。陈霖的爷爷“失业”了，因为赚不了钱，爷爷自然没把手艺传给儿子。陈霖自己也没想到，时隔30多年，他还会拿起爷爷用过的金刚钻，重拾锔瓷这门冷落了几十年的老手艺。

    “说来也是机缘巧合，五六年前，有个常来我店里买茶叶的老顾客拿着一把不小心打碎了的茶壶，问我是否知道哪儿能修？”陈霖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爷爷以前不就是锔瓷的高手吗？”于是他接下了这个破茶壶，准备回老家时让爷爷修修看。

    无奈爷爷当时已年近九旬，眼睛老花了，手也使不上劲了，再做锔瓷活儿已力不从心。看着爷爷失落的眼神，陈霖心里一动：“爷爷，我向你学锔瓷吧！”于是，爷爷从屋里找出那个落满尘灰的工具箱，开始手把手地教陈霖锔瓷。

    当那位顾客看到碎成几瓣的茶壶身上只是多了几个锃亮、细密的小钉子，却又能重新冲水泡茶时，喜出望外，连声赞叹锔瓷手艺的神奇。自此，陈霖发现了锔瓷的乐趣，喜欢上了这项非遗技艺。白天，他帮妻子照应茶叶店的生意，晚上，他就坐在台灯下钻研、练习锔瓷技艺。久而久之，陈霖锔瓷的名声传开了。

    陈霖介绍，锔瓷的工序主要有以下步骤：第一步是捧瓷，先找出瓷器破碎的纹路，把碎瓷片按器物的原型一一拼好，再用棉绳或布条纵横交错地捆绑固定瓷器；第二步是定位，就是在破损的瓷器上确定打锔子的位置，并做好标志；第三步是打孔，即用金刚钻在瓷器上钻出一个个打锔钉的脚孔；第四步是上钉，用事先剪好的金属锔钉打进一个个脚孔；最后一步是用鸡蛋清拌过的石灰粉补漏，使碎缝贴合紧密，防止渗漏。

    这几道工序说起来简单，却蕴含着许多门道。比如，锔钉位置标在何处就有不少窍门，既要保证各个锔钉在瓷器上受力均匀，又要根据器物的造型、装饰花纹巧妙布局。也就是说，在保证修复实用功能的基础上，还要巧妙地弥补破损给瓷器外观带来的伤害。比如一个瓷瓶上有人物、花卉等装饰，碎缝又刚好穿过这些部位，就要尽可能地避免在脸部、花朵上打钉。这需要锔瓷匠在锔钉受力度与瓷器美观度之间找到一个平衡，“至少看上去，锔钉不显得刺眼、突兀。”陈霖说，这些都是他在爷爷的指点下，从日积月累揣摩、修炼中悟出来的经验。

    在陈霖爷爷的那个时代，锔瓷匠修补的大多是老百姓日常所用的碗、盆、壶、缸等，故顾客对锔瓷工艺的要求就是能滴水不漏就行了。然而，现在人们拿来锔的碎品，要么是具有收藏价值的工艺品，要么是具有特殊纪念意义的器物。陈霖说，不但要让破损的瓷器修复如新，而且还要保持器物美观，甚至比原先的更有韵味。一个锔瓷艺人要具备这样的功底没有四五年的修炼是不可能的。“锔瓷技艺精细复杂，不可能速成，故必须耐得住寂寞，心浮气躁的人绝对做不了这一行。”陈霖也是花了很长时间才慢慢掌握了这门技艺。有时，他锔一个破茶杯要反反复复好几次，经常通宵达旦。艺无止境，为了让修复后的瓷器焕发出特殊的工艺美学价值，陈霖目前还在不断钻研镶嵌、包边、漆补等修复技术。

    他说，近年来随着怀旧、复古风的兴起，对锔瓷感兴趣的人越来越多，这使得行内有些人被名利所诱，干起了名为锔瓷、暗地里偷偷地用胶水修补的行径。陈霖说，用胶水等化学物来修补瓷器是锔瓷行当的一大忌讳，因为拿来锔瓷的许多器皿是食用器，采用胶水对人体有害。他语气凝重地说：“爷爷在教我手艺时就告诫：干锔瓷一行一定要凭真本事吃饭，绝不能投机取巧、蒙骗他人。‘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讲的就是这个道理。我们年轻人应该坚守老一辈锔瓷匠人的工匠精神，把锔瓷这项非物质文化遗产好好传承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