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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04月02日 星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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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竹“圆包圆”家具

清仿竹楠木香几
(应敏明 供图)

    应敏明          

    旧时文人多有嗜竹情结,“竹林七贤”、苏东坡、郑板桥……或诗或画,竭尽文采赞美竹子,尊竹子为圣物。难怪后来陈寅恪先生有“华夏文化即是竹的文化”一说。

    竹文化深入骨髓,对古时文人来说,仅用诗画去表达已经远远不够了。于是,他们在庭院里种竹,在文房里摆放各种与竹子有关的器具,比如笔筒、臂搁、镇纸、扇子坠等等。当然,还有家具。

    其实,竹子并不是能胜任做家具的原料。它肚里空空,易霉蛀,受重性差,无法形成板材,自然也没办法做榫卯。但“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为了满足对竹子的喜爱,晚明时,一帮有闲情逸致的江南文人,想出了一种巧妙的办法,以木头仿制竹子来做家具,这样既回避了竹子原材料的缺点,又让竹的雅致在家具上得到充分展示。这种仿竹的家具,北京的木匠师傅称为“裹腿做”,苏作家具产地俗称为“包脚”,而在宁波地区,更喜欢称之为“圆包圆”。

    “圆包圆”家具,苏作是始作俑者,运用最广泛的,却是甬式家具。无论橱、椅、案几,还是箱、凳、床,都有“圆包圆”精品。当年,我曾在甬上一收藏家处见过一张乾隆年间的紫檀木圆包圆方桌,做工精细,用料考究,舒展大气,让人记忆犹新。此外,宁波博物馆收藏有一对圆包圆红木春凳,也特别精彩。这对春凳色泽亮丽,包浆莹润,造型俊秀,通透简洁,散发着古典家具独有的韵致。这张桌子、这对凳子,可算是甬式“圆包圆”家具里的杰作。

    有趣的是,我爱上收藏后遇上的第一件家具,便是“圆包圆”仿竹家具。二十多年前,一次去宁海冠庄办事。忙完事,朋友带我去看明清老家具。弯过几个小弄堂,到了一家明清家具店。进了店,从未接触过明清家具的我便被一口叠箱橱所吸引。那时,我并不知道“圆包圆”这种工艺,眼前那口叠箱橱,橱的面板全是木头,可框和四脚又是竹子做的,我不明白这样一口橱为什么要用竹竿、竹根和木头混做。看到我的疑惑,店主便跟我解释,说这口叠箱橱其实全部是用木头做的。这种做法叫“圆包圆”仿竹做,就是木头家具仿照竹子的形态,把竹竿、竹芽、竹根、竹叶全部做进家具里。木匠完工后,漆匠施以生漆,做出毛竹的颜色。年代一久,生出包浆,就几近老竹器了。听完店主介绍,我恍然大悟,当场买下了这口叠箱橱。

    从那时起,我便一直对“圆包圆”家具情有独钟。在几十年的收藏生涯中,我遇到过不少“圆包圆”家具精品,其中印象最深刻的是在水角凌巷遇到的一只茶几。水角凌巷店铺众多,有弹棉花的、打铁的、剃头的,还有打金银器的,林林总总,聚集了众多小营生。巷子北边有户人家,石条门闾,门庭上嵌有人物砖雕,上面长满青苔,岁月好像静止在了百年前。进门,客厅内醒目地摆放着一只清代的明式圆包圆楠木花几。这只花几高约一米一,面子呈长方形,四条圆腿做成竹节,稍向外撇,脚部做成了竹根,栩栩如生。特别是八个插角全都嵌入了竹鞭龙,那竹鞭龙呼之欲出,雕得可谓精彩。整个花几由楠木制成,看上去却活脱脱是一件毛竹制品,极为素雅文气。可以说,这是我迄今见过的最漂亮的清代圆包圆花几。我十分喜爱这件茶几,可几次上门求购,均遭主人婉拒。这事至今已有十多年,我一直惦记着,成为一桩憾事。

    和古人相比,竹子在现代人的生活中的位置早就无足轻重了。多数人已经没有了那份欣赏竹子的雅趣和耐心,尤其像仿竹“圆包圆”家具,因为费力费工,更是被实用主义赶出了历史舞台。

    苏东坡在《记承天寺夜游》中感慨道:何夜无月?何处无竹柏?但少闲人如吾两人者耳。苏东坡的意思是,月光、竹子、香柏从来不缺,缺少的是能欣赏它们的闲人。

    值得庆幸的是,我倒一直醉心于做一个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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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波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