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海波           

    父亲在半山腰建了一间小屋，屋前有块不大的空地。去年端午那天，我上山去摘豆子，父亲指着屋前靠墙的一株草，说：这是青蒿，屠呦呦发现的青蒿素就是用它提炼的。青蒿是一种很美丽的草，叶子纤细婀娜，开着小小的黄花。父亲说，你闻闻看，很香的。我凑上前去，这是一种久违了的熟悉的芳香，让我蓦然记起小时候喝过的一种凉茶——臭花茶。

    那时候，夏天没有冷饮，棒冰也少见。父亲从山上采来青蒿晒干，剪成一段段，泡一大甑茶凉着，老老小小渴了就舀一碗来喝，清热解暑，味道有点苦。听父亲说，以前，他的外公每年端午前后会上山割来很多青蒿，晒干后，像稻草那样扎成一把把的，背到山外的平原地区去卖。旧时山间的歇脚凉亭里，置有茶桶，夏日总有善心人泡一桶臭花茶，边上放一只竹筒杯子，供樵夫农人解渴消暑。可见青蒿茶自古就是民间的佳饮。只是不知道村民为什么叫它臭花茶，也许是因为它的香气比较特别，有些人不能接受吧。过去，我们村后的山野里，青蒿很多，这些年很少见到了，不知是什么原因。眼前的这株青蒿是父亲从很远的一处山脚下掏来的。

    父亲说，你摘几片鲜叶去泡杯茶吧。

    鲜叶带回家后，我郑重其事地泡了一杯慢慢喝，这是一种我喜欢的童年的味道。我边喝边用手机上网搜索关于青蒿的资料，发现青蒿除了能提取青蒿素治疗疟疾之外，我国很多地方有端午喝青蒿茶、用青蒿煮水泡澡的习俗，说是有杀菌、驱虫、解百毒的功效。网上还有好几篇文章提到青蒿可以治疗荨麻疹，我如获至宝。多年来，每到夏秋时节，我和女儿身上总会出现荨麻疹，奇痒难忍，内服外用的药试过很多，未能根治。这会儿无意之中觅得良方，立即网购了一斤青蒿干，才十几元。网店店主很贴心地留言：“亲，青蒿茶喝不完别倒掉，泡澡洗脚都很好哦。”

    青蒿干很快到货了，散发出淡淡的熟悉的香气，整个夏季，我每天早上泡一杯青蒿茶置于案头，才安心地开始一天的工作，累了渴了喝上一口，清凉解乏。其间虽然身上还是发了几个疹子，但相比前几年症状大大减轻，也算是安然度夏。

    秋天的时候，我惦记着山间小屋前的那株青蒿有没有结籽，结了多少籽。有一回，母亲进城来给我送菜，她说，青蒿籽结了很多很多。

    我说：“把籽收起来，明年可以种一大片。”

    “你爸说，籽不用收，掉落到地上，明年自然会发芽的。”

    想想也是，大自然中的花草树木都有自己的传种方式，青蒿是一种很普通的野草，根本不需要我操心。

    开春之后，朋友圈里很多人在晒自家阳台上的花花草草，我打电话问父亲，青蒿长出来了么？他说还没有。

    清明节回樟村老家，我特地跑到山上去看，除了几株杂草，根本没有青蒿的影子。五一节又去看了一次，还是没有，估计是去冬今春雨水太多，青蒿籽全军覆没了。

    于是赶紧网购了一包青蒿籽，两千粒，十元包邮。店家说，出芽率百分之九十九。我心里暗想，就算只有百分之一，也有二十株，够我喝的了。

    虽然播种晚了点，但种子还算争气，很快就发了芽。从母亲发过来的照片看，秧苗密密麻麻的，长势喜人，等到端午节，估计有一尺高了吧，不妨先拔几株来泡茶喝，驱邪祛毒保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