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曙光            

    生活中的偶然因素凑在一起，常常会碰撞出戏剧性的效果！想起40多年前的一桩校园趣事，至今仍觉得好笑。

    那时我在宁波二中读书。我的同桌姓唐，大伙都叫他阿国。我和阿国身高相等、外表相似，体重只差一斤，都属于“差排鱼”体形，代课老师常常会叫错我俩的名字。阿国有位“发小”，姓方，他俩是多年的邻居加同学。虽然我们在七班，小方在八班，但上学、放学路上我们三个总是结伴而行。

    那时候，学校组织学习兴趣小组，名为“互帮互学”，其实就是晚饭后聚在一起做作业。一个冬天晚上，我和阿国做完作业已是10点多，因出门前忘记带上家里的钥匙，我索性睡在了阿国家里。那时候父母工作忙，家里孩子多，我们属于“野蛮生长”的一代。

    阿国家地处镇明路北端，毗邻鼓楼。古城墙上的钟头整点都会报时，我刚要入睡，钟声就会把我吵醒！这一夜我是在恍恍惚惚、迷迷糊糊中度过的。

    次日早晨，“嘭——嘭——嘭——”一阵拳头敲击门板的声音把我惊醒，“阿国快起床！快起床！上课要迟到了！”

    睡眼惺忪拉开窗户，发现小方正站在门口喊话。打开门，外面雾蒙蒙一片。此时，鼓楼顶上的大钟再次浑厚有力地响起，一共敲了8下。糟了，7点半上早自修！我和阿国三下五除二穿上衣服、带上书本，向着学校飞奔！一路上我们三个你追我赶，不料心越急柴越湿，那该死的作业本，不时从裤袋里跳出来（那时候很多同学的书包是母亲用布块缝制的，男同学不喜欢背书包，流行用尼龙袋装书本）。就这样，一路跑，一路捡。三人跑到陆殿桥转角处，抬头看见大饼油条摊，才觉得肚子饿。我们三个翻遍口袋，加起来只有5分钱。那时候大饼3分一只，油条3分一根。我提议买根油条吧！就这样，三个人你一口我一口，不到10秒钟就把一根油条“消灭”了。当时大饼油条也属奢侈品，味道绝对不比今天的“肯德基”逊色。

    气喘吁吁赶到校门口，校园里静悄悄。小方与我们同级不同班，谁料我与阿国居然糊里糊涂（大概是头夜没睡好缘故）跟着小方来到了八班教室外，习惯性地高喊一声：“报告老师！”此刻，胡兴华老师正在上课（他任八班班主任）。胡老师闻声走到教室门口，“哟！‘八国联军’一起来，迟到还随带保镖呢！”胡老师一番调侃，引来八班同学哄堂大笑。此刻要是遇到陌生的老师，我俩或许会立即意识到走错了教室，问题是胡老师兼任我们班的政治老师，还以为他在给咱们七班上课呢！“大家安静，安静！有什么好笑的。”胡老师维护着课堂秩序，但从表情上可以看出，他心里也在暗暗发笑。“现在几点了？”胡老师问小方。“今天雾大！看不清鼓楼钟头，不知道具体时间。”“好呀，上课迟到，还强调理由！”“报告老师！我家周边大人、小孩都是听鼓楼上的大钟钟声，才去上班、上学的！不信你可以去问大家！”阿国插嘴道。“哈哈，按照你的理论，难道你家床边还得放只大公鸡不成？”胡老师话音刚落，课堂上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老师看场面有点失控，赶紧说：小方同学先进教室就座，你们两个在门口等候（当时学校规章制度规定，上课迟到5分钟以上，必须在教室门口罚站3分钟）。我与阿国面面相觑，心里嘀咕着，罚站就罚站吧，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我和阿国正站在八班教室门口发呆，我们班的班主任王育恩老师拎着铅桶，手拿抹布朝我俩走来。王老师表情疑惑地问阿国：“你们不去自己班里上课，站在这里等谁？”一语点醒梦中人，我们一时答不上来，赶紧朝七班跑去……

    毕业后，有一次我在月湖边碰见胡老师，提及此事，胡老师居然还记得。他说，那会儿他刚从外地调到宁波教书，对这座城市还很陌生。事后他特地去鼓楼周边逛了逛，发现阿国所说的“大人、孩子听鼓楼钟声上班、上学”情况属实！

    追忆过去，感慨万千。我们小时候很多家庭没有手表、时钟。买一只“三五”牌台钟，得花上大人两个月工资。那会儿小孩上学、大人上班，主要靠人体的“生物钟”。而对于家住鼓楼沿的市民来说，鼓楼按时发出的洪亮钟声，是给大家的一份特殊福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