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 枫 越剧流派的逐渐消亡,在业内早已是个老生常谈的话题。笔者近期陆续观看了几场正在举行的“越美中华”青年越剧演员比赛,对此又有了一些不甚成熟的思考。 这次“越美中华”比赛,上海、浙江、江苏、福建,包括宁波、余姚的小百花剧团都有选手参赛。光看初赛,就觉得年轻演员的唱腔距离越剧宗师或者说是与越剧宗师们开山立派的“流派”非常遥远了。戏曲艺术最怕“人亡艺绝”,别的事情或可亡羊补牢,流派传人一旦断层,就永难接续了。 越剧共有十三大流派,风格各异,春色满园。看此次比赛晋级演员的流派分布,已出现严重失衡现象。如著名小生流派陆锦花的陆派,初赛五位选手,全部淘汰。花旦张云霞的张派,基本“绝迹江湖”。竺水招的竺派及一些老生、老旦流派,也面临后继乏人的窘境。再看那些主流流派,虽有不少人演唱,然鲜有出类拔萃者。回想上世纪八九十年代,越剧界也举办过类似比赛,当时各流派皆有优秀演员脱颖而出,她们中的很大一部分后来成为“越剧黄金一代”。她们时运不错,得到过宗师们亲自教导,加之自身的天赋和努力,所以能原汁原味地完成传承任务。 继承很难,对今天的年轻演员来说尤其如此。原因是多方面的。第一,越剧创派宗师,大多驾鹤西游,健在的几位,也已年至耄耋。于是,年轻演员只能从宗师的弟子或再传弟子那里学习。这种间接传承,在艺术品质上多少会打些折扣;第二,院团、戏校在对新生代的培养理念上存在偏颇。譬如在“越美中华”比赛中,不少演员一上台就介绍自己主攻“王派”和“傅派”。王派质朴自然,傅派华彩流丽。这两个流派的差别,不啻霄壤。想要学好其中一派,起码得花上十年以上的工夫。现在的学校教育讲究“兼蓄并包”,结果自然是“贪多嚼不烂”;第三,演员对如何展现流派特色存在认识误区。不少演员仗着年纪轻、嗓音好、底气足,习惯于飙高音、拼音色。殊不知,唱腔并不等同于流派。流派包括唱、念、做、舞,是一个健全而完整的体系。唱腔只是其中一部分。戏曲唱腔特别讲究以情带声,声情并茂。一味走“高音”路线,最后大家只能殊途同归,成为“尖嗓派”。“流派不分”之外,还存在一个更为糟糕的现象:个别小生的唱腔,居然宛如花旦。所谓“女子越剧”,演员是女性,可若你演的是男性角色,就应具备男儿气概。以唱腔柔婉多情著称的尹派创始人尹桂芳,能将《屈原·天问》唱出风卷雷滚、万物苍茫的气势;倜傥潇洒的徐玉兰可演绎出“响当当一颗铜豌豆”的关汉卿;范瑞娟塑造的韩世忠形象,一派毋庸置疑的大将风范。笔者并不要求年轻演员达到老艺术家那样的精湛造诣,但即便照葫芦画瓢,起码也该让观众区分出角色性别吧。 有人说:流派流派,自然是流动变化的。笔者认为,发展的前提是继承,只有掌握流派精髓,方能具备“安知清流转,偶与前山通”的能力。打个比方:毕加索画的是现代主义抽象画,但他的抽象画建立在扎实的传统写实主义绘画基础上。用他自己的话说:“我在十四岁那年,就能和拉斐尔画得一样好了。” 流派是戏曲艺术丰富多彩的体现。愿越剧流派后继有人,光耀梨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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