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淑萍 听说甬剧团复排《三篙恨》,而且是古装戏,顿时兴奋异常。 甬剧的古装戏很少,这几年偶尔上演的,也就《珍珠塔》和《双玉蝉》,更多的是清装戏和时装戏。有人干脆说甬剧是“话剧加唱”,注重动作和台词,少有程式。那么演古装戏,是对演员戏曲基本功的一次检阅。 《三篙恨》是著名剧作家胡小孩、谢枋、天方强强联手出的剧本。该剧取材于清雍正年间一个真实的故事,地点就在姚北二塘头。说的是山洪暴发一片汪洋,黄善婆之子黄金龙名为救人,其实乘人之危大捞浮财。他抢了遇难女白玉凤的百宝箱,还狠狠三篙把她打入水中。后白玉凤被渔夫江郎救起,江郎又帮其寻亲,投奔早有聘约的夫家。新婚之夜,白玉凤发现新郎竟是江上恶贼。婆婆百般恳求,她只得含泪吞声,郁郁终日。江郎与玉凤侍女小茴香得知真相后打抱不平,欲告恶贼,却惨遭黄家人迫害,一被熏瞎、一被毒哑。最后在御史表彰黄善婆善举的寿宴上,三人合力揭穿黄家的伪善面孔。1979年,此剧由宁波市甬剧团首演并定名。上世纪80年代,由浙江越剧团移植上演,名《龙凤怨》;后来,又拍成越剧电影艺术片,易名《花烛泪》。戏中的地点改成了曹娥江。40年来,昆剧、潮剧、婺剧、锡剧、黄梅戏都移植过这个戏,可以说是经受住了思想性和艺术性的双重考验。剧中,人性的考量耐人寻味:高门大户的黄善婆口念弥陀内心残忍,江郎和小茴香身处底层却行侠仗义,疾恶如仇;因恶行,夫妻成冤孽,缘善举,素昧平生却情深似海。 上世纪80年代,我看过舞台剧《龙凤怨》,也看过电影《花烛泪》。当时屠笑飞表演的佛口蛇心的黄善婆可谓入木三分,深入人心。李勇勇演白玉凤,李培珍配唱,青春靓丽的形貌和清丽婉转的唱腔可谓珠联璧合。有越剧先入为主,我在观看甬剧《三篙恨》过程中,是挑剔的。一直在对比,尽管这种比较有失公允。 看完后,我想说,甬剧《三篙恨》很清新,很流畅,有我们自己的地域特色。剧中,除了饰演黄善婆的陈雪君是老演员,其余都是年轻演员,青春、靓丽,自有一种飞扬的神采。那些传统戏曲的程式,如走边、对子、档子,还像模像样。最重要的是演员们挑战了自己。主演沈超,先前演的都是小家碧玉,如《半把剪刀》中的金娥、《雷雨》中的四凤,这次饰演一个知书识礼的大家闺秀。何磊的舞台形象一直比较儒雅、阳光,虽然在甬剧情景剧中也扮过反角,这次饰演的是一个外表斯文、内心险恶的黄家少爷。陈雪君饰演的角色大都善良、朴实,但该剧的黄善婆却是口蜜腹剑、心机很重的伪善人。苏醒可能要轻松一点,因为以前饰演过底层的劳动者,如《借女冲喜》中的卞福,但后半部江郎双眼被熏瞎,这就增加了表演难度。还有柯珂饰演小茴香——一个聪明伶俐的丫鬟,活泼、稚气却又果敢、正义凛然,她得克服一个年龄差。 看来演员们都铆足了劲,这次角色一个个塑造得很成功。苏醒演江郎,角色讨喜,而且身姿矫健,一系列打斗动作博得阵阵喝彩。“唱道琴”一段铿锵有力,很好地演绎出一个义愤滔天、仇深似海的铮铮硬汉形象。虽然,有些地方过于放,不够内敛,但瑕不掩瑜。沈超的表演,可圈可点的是最后告状一场。那是被压抑后的爆发,情绪激愤,感情真挚,让人感到肺腑之痛。给人印象尤深的是柯珂。总觉得柯珂会演戏,塑造角色的能力很强。几部甬剧情景剧,如《药行街》《老爷升堂》《隔壁邻舍》,姨太太、坊间粗妇、当红艺伶等角色她都演得活灵活现,但在舞台剧中,反而拘谨。而这出戏中,身段美,唱腔自然流畅,表演熨帖人心。陈雪君的唱腔本来就清醇而有韵味,这些年在表演上愈加重视开拓角色性格,追求细腻、深入,实属不易。据说这次的龙套演员全部是艺校刚毕业的学生。一个个表情动作中规中矩,阵容很是整齐。 该剧舞美简洁、大气,小投入但效果甚佳。只是,在开端表现洪水滔天、尸骸遍地时,以水旗飘荡的形式,有累赘之感。对于黄家母子的处理,各剧种大同小异。窃以为,还是浙江越剧团对黄善婆的处理更好一些。越剧中,黄善婆也曾经造桥铺路施粥一心向善,但为了包庇儿子一步步走向深渊。而甬剧中出场就是一个伪善的恶妇,缺乏层次感、丰富性。玉凤虽是主角,但性格并不饱满。窃以为,她的软弱妥协不仅仅是被黄善婆表面的温情所蒙蔽,还有封建伦理的压力以及自身举目无亲的遭遇等原因。后者还有挖掘空间。 剧本好,演员努力,首次舞台呈现就一炮打响,可喜可贺。甬剧团抓剧目,原创剧和传统戏双管齐下,抓演员,表演能力和戏曲程式两项并重。这些年,无论是排《雷雨》还是《三县并审》,对青年演员来说,是传承,更是挑战。甬剧《三篙恨》,是一次集体的操练和检阅,相信,在不断的打磨中会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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