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赤斌 池莉的《大树小虫》是一部40万字的长篇小说,讲述了武汉两个家族的百年历史。本书对人性的解读非常到位,达到空前的广度和深度。 年轻人先出场。俞思语是乖乖女,从小由爷爷奶奶抚养长大,父母基本不管。她和钟鑫涛被两大家族设计成“一见钟情”,相识后很快结婚,马上又被催生。但其实她在钟家是个“花瓶”,毫无地位,说话连小孩都不如。生完女儿养到一周岁后,她觉得无聊,想出去找工作,但作为温室里的花朵,难以适应职场的尔虞我诈,只好回家继续当少奶奶。钟鑫涛在爷爷教育下一直追求上进,考上名校,读了研究生,进了大公司,一副成功姿态。因为要传宗接代,生了女儿后,一直被逼着生二胎。 钟欣婷这个人物要出彩一些,她是计划生育年代里家中偷生的二胎,因为她,父母被开除了公职,属于一个失败阴谋的“衍生品”。她在成长过程中受了很多罪,先天不足,营养不良,还因腿瘸被人耻笑,父母是一对伪君子,哥哥内心里也不当她是亲妹妹。刻骨的仇恨造成她的心理扭曲,她想报复一切。在学了鲁迅的《记念刘和珍君》后,她得到启示,开始反击,成为问题少女——校园里的女霸主,专门欺凌别的学生。被转学到最烂的民工子弟学校后,她反而如鱼得水,居然还考上了大学。钟欣婷毕业后不适应上班,喜欢自己创业,其实是瞎折腾。她的心机主要表现在寻找金龟婿一事上,靠伪装结识了清华大学的博士生,两人闪婚。但在生下儿子半年后,又离婚了。闪婚闪离,典型90后的做派。她的丈夫,来自湖北孝感乡下的清华博士,学历高却品行差,猥琐而令人厌恶。 格瑞丝是个外人,但介入钟俞两家很深。她是个敢闯敢折腾的小女子,从社会的最底层奋斗到跨国公司的高管。她先在俞亚洲的帮助下去法国留学,后来遇到钟永胜,成了他的地下情人。回武汉后经营红酒生意,明面上找了个法国园丁做丈夫。因为和钟俞两家都很熟悉,才会为俞思语和钟鑫涛牵线搭桥。其实她很不顺,也很苦,只能独自死撑,强作欢颜。 相比较而言,长辈们的经历更为丰富。钟永胜是时代的弄潮儿,当兵时参加过对越自卫反击战,转业后在机关单位上班。因为三弟的事情,认识了警察高红,两人坠入爱河,可惜不被高红母亲詹鄂湘看好。婚后因为偷生二胎,夫妻俩被开除公职,转而进入商界,抓住机遇,成了富人。随着经济实力的增强,钟永胜变得花心,这是人性的弱点。他找到格瑞丝做情人,还自认为是顾家好男人,实则一伪君子。高红年轻时天真单纯,和钟永胜一见钟情,变富后虚荣心迅速膨胀。儿媳妇生了孙女后,她最关心的事就是生二胎。 俞亚洲和任菲菲这对夫妻也不幸福。两人在上海初见时,在青春的冲动下做了出格之事,造成了任菲菲的怀孕。任家到武汉讨说法,决定把坏事变好事,于是两人结婚。婚后夫妻两地分居,折腾六年后才团聚。各自忙于事业,对女儿不管不问。女儿对他俩也毫无亲情,形同陌路。夫妻间的感情也是一地鸡毛,算计重重。双方都有离婚的打算,因事业和疾病而搁置,终于没有离成。 俞爷爷和俞奶奶算是自由恋爱,但一生感情也只是凑合。年轻时俞爷爷是家庭的反叛者,其父亲是国民党高官,1949年带着家人去了台湾,他选择留下,成了革命者和当权派。可惜在历次运动中被怀疑为敌特对象,被审查、批斗,艰难度日。彭慧莲五岁时父母双亡,幸亏家族兴旺,被养父母收养。她跟俞爷爷算是自由结合,但生活中怒怼是常态和习惯,因为彭厨子的死亡,两人隔阂更深。夫妻到老了,却只剩下仇恨,但又彼此捆绑着无法分离,如同煮熟了的粽子,相厌不相离。两人只在抚养孙女俞思语上,行动一致。 《大树小虫》的价值,体现在对“当代史”的构筑上,池莉对传统伦理、城乡差异、价值缺失等带普遍性的社会问题,做了入木三分的呈现,发人深省。作者的文字像手术刀一般锋利,人物刻画精练、准确、深刻,并多少带有讽刺的意味,不愧是现实主义写作的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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