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水贵仙 摄）

    年关将至，我去拜访一位久未谋面的老朋友。刚到门口，却见他手里提了一摞书，正准备出门，说是要去村里。反正闲来无事，我便随他一道而行，一边走一边说些别后的琐事。

    从朋友家到村委会约有两里地，这段路当年我也曾同他一起走过，然而今日沿途所见再不是当年的模样——楼变高了，路变宽了，连田间的田埂也齐整了许多。别看现在是数九寒冬，田里的庄稼精神抖擞，路边的寒梅将开未开，充满了蓬勃的朝气。

    聊及家人，我问朋友“叔叔阿姨是否在家，身体可好”，朋友笑答，“都好呢，我们家腊月十八就过完年了，我爸我妈跟几个亲戚一起去海南度假了。”

    这倒是颇有些出乎我意料。印象中，外出旅游在农村并不流行。不要说什么“说走就走的旅行”，就是春秋游也是少有的事。朋友的父母更是如此，一来养育几个孩子长大成材，经济上压力甚大，二来对外面的世界也缺少认知，他们曾经同我说，这辈子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几十公里外的宁波。没想到如今竟然像候鸟般，飞去海南过冬了。

    说到父母的变化，朋友言语虽简，但我能听出他心中的欢喜。也正是这份欢喜，打破了我们因为久不联系产生的疏离感，话匣子就此打开。聊着聊着，他同我介绍起这些年村庄的变化：“村里建了文化礼堂，有老年活动室，有图书阅览室，村民的生活条件也好了，那些孤寡老人每天只要出两块钱，就有人将一日三餐送至跟前。对了，你不是在供电公司上班吗？前两年，你们公司钱海军志愿服务中心的志愿者来到我们村，给所有残疾人和贫困户家里的老旧线路来了个‘大换血’，他们的用电更安全了……”

    朋友滔滔不绝地讲了许多，一句“你们供电公司”让我觉得“与有荣焉”。其实何止是供电公司，在这座城市，十年前还是冷门词汇的“志愿者”如今随处可见，像阳光一样温暖着所有人。

    到了图书阅览室，朋友将书交给管理员。管理员看见他，说话一团和气：“你又送书来了？”朋友点点头，并不多话，显然送书已非一次两次。

    这图书阅览室也叫农家书屋，里面有文学书籍，亦有苗卉栽培技术等方面的专业书籍，仿佛一位无言却博学的老师，可以满足村民求知的渴望。就像人情味之于过年，书籍对人而言同样意义非凡。一个村庄，有了书香气，也就有了希望。

    时间尚早，阅览室里只有三三两两的读书人，却是老少皆有，这让我又一次感到意外。想我们小的时候，宁可漫山遍野乱跑，也不愿到村委会里呆上片刻，除非有戏文可看，有炮仗可摔，如今想想，可能是因为当年缺少了这么一个可以看书的地方吧。

    阅览室的旁边是老年活动室，活动室的门上贴着一个“福”字，两边门框则有一副对联，纸为红色，字为金色，过年的气氛尽显无遗。我朝里面张望了一眼，发现几位不同年龄的书法爱好者正在书案上挥毫泼墨。一位老先生知我早前常来这里，取出其中的一副对联递到我手上，我道了声谢，展开一看，写的是“豕去春无限，鼠来岁有余”，甚是应景。

    在村委会逡巡，我有种逛旅游景点的感觉，处处透着新鲜。见我面露讶异，朋友不无得意地说：“变化很大吧？”

    确实，农村的变化很大。许是我未曾留心，许是我离开太久，总之，它再不是从前的颓败模样了。这一刻，我有种感觉：原来我熟悉的地方变得陌生了，但是这种陌生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