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 佳            

    《红楼梦》中宁、荣两府共有上千人，除了少部分主子，绝大多数是丫头、小厮、婆子等奴仆。这其中难免有偷奸耍滑的人、推诿扯皮的事。如何让这个庞大庄园有序、有效运转，是一个值得研究的问题。

    《红楼梦》中一个主子到底有多少人伺候？笔者以贾宝玉为例试着探讨一下。在怡红院里有身份的丫头比如袭人、晴雯、麝月、秋纹等有8个。这8个人主要负责贾宝玉的卧室、客厅、书房等处。另外还有一帮粗使的丫头和婆子，数量肯定超过8个，她们负责洒扫、浆洗等杂活。如果出门，则是另一帮小厮跟着，其中有名字的有茗烟、锄药、扫红、墨雨等七八个人。以此推算，贾宝玉身边有三四十人围着他转。而贾宝玉身边的奴仆在贾府只是个平均数，像贾母、贾赦、贾政等人身边的人肯定多于他，贾环、贾兰及迎、探、惜等姐妹配置的奴婢就少些。在主子身边听从使唤的人仅仅是贾家总人数的一部分，再加上收租纳粮、采购买办、看门护院、缝补浆洗、做饭洒扫、巡夜打更等岗位的人，总人数估计上千。这么多人要靠几个主子管理，即使他们有三头六臂也管不过来。贾家在封建宗法制度的框架下，采取了一些奖惩结合、恩威并济的人性化管理措施。

    赋权分级管理。在这个千人“总公司”中，王熙凤是最忙碌的人。从早到晚，风风火火，忙个不停，而且没有“双休日”，因而多次病倒主不了事。其实是她爱出风头，喜欢管事。在她不管事的时候，贾府也照样运转，并没有乱成一锅粥，因为在体制上已经形成了一套分级分权管理制度。像周瑞媳妇、林之孝媳妇等人直接对王熙凤负责，是“总公司”直属部门负责人，经验丰富，办事老道，执行力也强。另外，每个房头都有一个主事丫头，相当于分公司的“办公室主任”。比如贾母的“办公室主任”就是鸳鸯，贾母这边事无巨细，都交她处理，甚至巨额资产也由她管理。另外，比如袭人之于贾宝玉、紫鹃之于林黛玉、侍书之于贾探春等，都是主事丫头，她们拥有一定财权、人权、事权，独当一面，把这些少爷、小姐的事情打理得井井有条。

    发“薪水”调动积极性。在很多读者的印象中，奴婢供主人吆来喝去，生活凄苦，命运悲惨，但其实《红楼梦》中奴婢的日子过得比一般老百姓好得多。贾家不仅让奴婢吃穿不愁，还给他们发“工资”，这个“工资”就是份例银子。比如第36回就介绍了奴婢丫头的工资情况。贾母身边每个月领一两银子的丫头有8个，贾宝玉身边的晴雯、麝月等7个大一点的丫头每人每月一吊钱，佳惠等8个丫头每人每月各500钱，是晴雯她们的一半。从中可以看出，丫头们可以根据“工龄”不断加“工资”。这些丫头是贾家用钱买来的或者家生奴才，是一辈子的人身依附关系，随意打骂、责罚都没人敢反抗。但如果一味施压，他们就会消极怠工，或者干点偷偷摸摸的勾当，会产生更大内耗。而发给他们例钱，会让这些身份卑微的人觉得工作得到认可，付出有回报，生活有希望，做起事情来就会更努力、更尽心。

    打通晋升通道。作为封建社会的奴婢，他们出头的机会不多，晋升的渠道非常少。大多数丫头长到十七八岁，要么由主子、要么由父母帮着找个男人嫁掉。在贾家，丫头们最好的出路就是给主子当姨太太，比如平儿作为王熙凤的陪房丫头，名正言顺成了贾琏的人。虽然《红楼梦》中自始至终都没有明说，但所谓名分早定，她的所有待遇和姨娘是一样的。袭人更是贾母、王夫人内定的贾宝玉的姨太太人选。这也是她自己梦寐以求的出路，所以她对贾宝玉尽心尽责，倾注了全部心血。丫头成为姨娘，立马翻身做了主人，如果生了儿子，则母凭子贵，能进一步巩固自己的地位。家奴熬到出头之日的还有一个特例，就是荣国府总管赖大的儿子赖尚荣，被贾家推荐放出去当了知府，成为主政一方的官员。但这是赖家在贾家三代为奴的付出，才有了这样一个结果。不过，对难有出头之日的人来说，仍是一线曙光。

    惩罚不良行为人。管理一个单位，要有“胡萝卜”，也要有“大棒”，因为激励机制对有上进心的人有作用，但对品行不端、不思进取的人，则要采取惩戒措施。贾家对犯错的丫头、小厮，一般情况下是训斥一番，严重的打一顿，最严厉的处罚莫过于“撵出去”。“撵出去”其实就是赶出家门，这意味着给你自由，但很多人却宁死也不要这样的自由。比如迎春的丫头司棋，因为与表哥的私情东窗事发，被赶出荣国府后自杀殉情，这其中既有羞愧悔恨之意，也是因为看不到生活的希望。还有金钏因为和贾宝玉调情被王夫人赶出去后，投井自杀。芳官、藕官等12个唱戏小女孩被遣散的时候，贾家让她们回江南原籍，还发几两银子作为路费，但她们大部分人选择留下来到各房做丫头。因为她们本来就是家里穷被卖到贾府的，回去后可能二次被卖，而下一次被卖还不知道会被卖给谁，会被卖到哪里去。在前途未卜的情况下，还不如抓住眼前的东西实在些。

    作为封建大家族，贾家对待奴婢相对来讲比较宽容，一方面是出于怜悯之心，另一方面也是为了维护自己的利益，让整个庄园可以运行得更有效、更长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