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耳边传来老式座钟打点声，每一下都拖着悠长的尾音。它的发条早就坏了，奶奶想尽办法也没有修好它，但也没有舍得扔，就让它安静了很多很多年。

    还有几天就是大年三十了，家里开始忙着大扫除、采购年货，大门的对联也已贴上。虽然没什么亲戚来拜年，但这份春节的仪式感从来不少。正当我被妈妈委派去擦窗时，三声座钟打点的声音让我失神在原地。我打开传来钟声的房门，看见座钟的秒针正一下一下地走动，而奶奶的遗像就在座钟的边上。这个房间原本仿佛一直留在了座钟停止的那一刻，这一瞬间突然重新流动起来。“奶奶，你的钟又开始走了……”我看着遗像在心里默念，后半句却卡在了喉间，“……可是你看不到了。”

    2000年的冬天，爸爸妈妈没有回家过年，表弟和我都被托付给了奶奶。我并不满意这样的安排，在我眼里奶奶总是偏心表弟，说我欺负他。表弟个子小却油嘴滑舌，诽谤一下我简直是信手拈来。正月里的一个早晨，我又一次被电视机的声音吵醒。“啪——”我不耐烦地拍了一下表弟。“外婆！姐姐打我！”奶奶瞬间从厨房冲到面前：“打他干什么！都9点了你还不起床？！”我立马蒙上被子，心里暗暗骂了表弟一百次。

    幸好今天的早饭是我最爱的泡面，“起床期”的烦躁瞬间消失。泡面刚刚出锅，香气四溢。表弟搬了两把竹椅子，我俩各自呼哧呼哧吃了起来。这是五毛钱就能买到的快乐啊。

    “姐姐，你看天上的云像不像一只猪，那两个是耳朵。”

    “哪里像猪啦，明明是兔子！猪有那么长的耳朵吗？”

    我们俩经常坐在大门口看天空，看各种形状的云，然后和路过的人们打着招呼。有时候也会跑到晒场去，拿几块土砖搭一个灶台，买一根双汇香肠用火烤着吃。每每玩到日落，奶奶就在大门口扯着嗓子喊我们回家吃饭。

    “嘀嗒，嘀嗒，嘀……”座钟再次停止了走动，浮现脑际的画面随之打住。

    几年前的春节，奶奶的座钟最后被放进了阁楼。尽管奶奶设法修理了座钟，但看来它是老了，像老人一样一会儿打盹一会儿醒来。

    我和表弟也有十几年没联系了。我只能以回忆来回放那些难忘的日子，春节的美好以另一种方式慢慢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