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 君 “三月三,辣螺姑娘爬高岩。”这是流传在象山石浦一带的民谚。 人间春暖花开时,大海里也开始暗潮涌动。潮涨潮落间,岩滩渐渐变暖。蛰居的辣螺姑娘们春心萌动,爬上了奇形怪状的礁石陡岩,吸食着岩缝间、苔草上的藻类和浮游的虾虮,做起繁衍子孙的壮举。古人曾作诗形容它面目狰狞、奇形怪状,现代人又说它长得像《巴黎圣母院》里丑陋的敲钟人卡西莫多。而在我眼里,辣螺丝毫不丑陋,当它静静地躺在我的手掌心时,仿佛一个甜甜酣睡的小女孩,微翘着菱角般上扬的小嘴,安静可爱,像极了传说中的“龙王三公主”。 传说中的辣螺姑娘,原是东海龙王家的三公主。有一次,久居深宫的三公主玩心顿起,变身辣螺爬上了沙滩,被石浦一位渔家小伙子拾到。英俊善良的渔家小伙看到这枚漂亮精致的小辣螺,心生怜爱,想着若是把它带回家会伤到它,于是把它放回了大海。三公主被小伙子的善良所感动,于是在“三月三”那天再次爬上沙滩,化成人形,与渔家小伙相逢相恋。 古今喜爱美食的文人雅士们,常把海中沙蛤美喻为“西施舌”,而辣螺,相比软嫩无骨的西施舌,更多了几分热辣和不羁。一道简单的水煮辣螺,最能彰显它的本色。一根小小的竹签,轻轻挑起螺肉,随着牙签微微往上拉,洁白如玉的螺肉渐渐显露出曼妙的身姿。弯曲的螺尾处,青褐相间。夹杂着海水咸味的螺肉在舌齿间碰撞,微咸、微甜、微辣、微苦,让你瞬间尝尽人生滋味。 几年前的三月三,海边长大的好友,邀请我们几个去石浦踏沙滩。入夜时,朋友带着我们一起去浅滩捡拾辣螺。迎着微涩的海风,踏着刚刚没过脚板的海浪,绵软的细沙在脚趾间来回滑落。手里拿着的小电筒一闪一闪的,如萤火般映亮了浅滩,别样的咸涩风情成了心头难忘的记忆。那些吸附在礁石缝隙间的小精灵们,成群结队地蜗居在一起。捡着辣螺,联想起了童年时在农田里捡拾稻穗的场面。很快地,辣螺三三两两地落入了我们的桶里,偶尔抓到几只超大的海螺,大家便兴奋得如同捡到了宝。时而还有几只赤甲的小红蟹自投罗网,芝麻螺、香螺、花蛤们也不时落入我们的“魔爪”,很快五花八门的小海鲜装了半桶。 在朋友的巧手下,辣螺成了神奇的美味。朋友特意调制了一种蘸食水煮辣螺的调料,酸、甜、苦、辣,交织在一起,居然毫无违和感,让我们尽情体验了一把无法言传的奇妙感觉。而另一道我全程参与烹制的葱油辣螺,又别有一番风味。我们先把辣螺洗净,用小榔头直接敲碎螺壳,然后洗掉碎壳,备用。同时准备蒜头剁成蒜蓉,姜末、葱末一起下油锅炒香,再下点辣椒,浇上啤酒提鲜做成蒜蓉酱。水开后放入敲碎的辣螺蒸上十分钟。最后浇上蒜蓉酱、蒸鱼豉油,撒葱花,淋热油。“哧啦”一声,刹那间热辣的香气扑面而来。包裹着绿色葱花、金色蒜蓉的螺肉,温润如玉、鲜香甘甜。啤酒清清淡淡的苦味配着螺肉浓浓淡淡的香辣味,在舌齿间萦绕…… 辣螺鲜食虽然美味,但在渔家人眼里,那代代相传的螺酱才是人间的至味。早些年渔家人制作的螺酱,大多是把辣螺坚硬多刺的外壳敲碎后,洗去碎骨,保留大块的连着肉的壳,用盐腌制入味,剩下的就交由时间来成就美味了。老宁波人都好这一口,炎炎夏日里,夹上几筷韧结结、咸辣辣的螺肉,胃口便噌噌大开了。若有粉糯的毛芋,蘸点辣螺的咸卤汁,更是一道绝佳的美味。现在的螺酱,本着健康、少盐的理念,做法有了改良。浙东沿海地区,首屈一指的当属嵊泗辣螺酱了。 嵊泗列岛,碧海清风,赶海人穿行在奇石峭崖间,用勤劳和勇敢收集着大自然赐予的珍宝。他们大多选用肉质肥厚的大青螺,在传统的做法上,又添加了糖和料酒等调料,搅拌螺酱至出现泡沫并有浓稠感为止,然后让时间成就螺酱咸鲜、微辣、脆嫩的口感。 宋代美食家苏东坡先生曾有诗云:“昨夜风月清,梦到西湖上。朝来闻好语,扣户得吴饷。轻圆白晒荔,脆酽红螺酱……”这螺酱的美味,早已深入人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