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体霓            

    周日上午到上海书城，“中国散文”书架前灯光柔和。见《春山慢》一书，作者周华诚。匆匆翻书阅读数行，有相与喝茶聊天之感。书中文章都是写浙江人、浙江事、浙江风物与山水，可谓笔下处处浙江情。

    封面上有句话：“不赶时间啊，让我们慢慢来。”真叫人心情放松。到了家里，还是急急地翻到那篇与书同名的文章，读着，读着，就缓下来了。作者说，在杭州去见一位新朋友，发现他居然是做茶器的。他俩喝茶，朋友用自己设计、烧制的茶壶来泡茶。“看他泡茶，仿佛时光都慢下来。时光那么静。”接着写道：“日子过着，清明还没有到，又有友人相遇，说去尚田镇的南山采茶。”他觉得这是茶缘，凡与茶有关的事，都前脚后跟地在春天赶来了。

    在这座叫作南山的茶山上，作者说自己神思游离，想到的是奉化这个地方，有雪窦山、雪窦寺，有布袋和尚；茶自古便与禅者有着不解之缘，清寂幽远的地方，容易出禅，也容易出好茶。“奉化之茶，人称‘奉茶’，一语双关，奉茶，你吃茶吧，一盏茶汤烟云渺，便有一分禅意蕴于其中。”南山上的茶，就叫“春山慢”。他又想到，朋友的那个茶室也很特别，徒有四壁，壁上空无一物，唯有辽阔，坐在那里喝茶，内心是清澈的。慢慢地，泡上一壶茶来。文中之状，简而不繁，余味悠长。

    作者的文字很漂亮，说得直白点，就是好看，对事物的描述令人舒服。一篇《六月槜子》，写感受与见闻，穿插一些名言与史籍记载，充实而轻盈。文中讲槜李是一种好吃的果实，正确的吃法是两手轻轻地揉揉，然后在槜李的皮上开一个小洞，就口吮吸，就把李子里的一汪水吸去了。好像吃某种小笼包一样。“在千亩槜李园中徜徉，这香气萦绕着你，裹挟着你，牵引着你，让你觉得这个六月，是一个美妙的时节。”谈到郑逸梅的《漫谈槜李》，文中说槜李产地在桐乡南门外，栽植之区，只三十里方圆，移种稍远，味即减逊。对“槜”一字，我查过词典，说是一种李子，果皮鲜红，浆多味甜。又谓古地名，在今浙江嘉兴一带。阅读中，稍解一二便觉妙趣无穷。

    记得某一年从金华返甬，乘车路过嵊州，经剡溪，车行景移，隔窗瞭望。在《嵊州的腔调》里，作者写道：“剡溪，平缓到看不出水流的方向。我知道剡溪的，那是出过‘雪夜访戴’典故的溪，也是中国画里一条月光泠泠、雾霭沉沉的溪……是乘兴而来、兴尽而归的溪，是飘荡着越剧的腔调的溪。”作者又提到嵊州人说话，是轻、软、脆、巧、灵、生、柔、小，反正觉得好听。且让我们随着嵊州的腔调，看舞台上的人们甩一甩水袖，沉迷其中。

    看似无心插柳的闲笔，我甚喜之。在《磐安有一味药》中，作者在古村里寻访老房子，绕进了一处天井，那里居然飘出了浓郁的咸菜、臭豆腐的香味。已是午时，遂转进一间老房子，一位老人正在锅前执勺炒菜，一问，老人已有82岁。作者说：“香啊，今朝我在你家吃饭哦。”老人家说：“好啊，坐，坐，没有什么菜，只有一碗臭豆腐咸菜。”他说：“这菜好，下酒最好。”老人说：“酒也有，你坐下来呷一口。”作者写道，他原是与老人家开玩笑的，聊几句，就退了出来。心里却想着，要是真与老人家对饮一场，也是很好的。觉得这里的老人家，有一种超然世外之感。

    读至此，喝杯茶，慢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