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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08月24日 星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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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理在那日日更替的岁月深处

——王安忆《一把刀,千个字》读后有感

    

    

    

    

    

    

    痕 墨            

    

    《一把刀,千个字》令我最先联想到的其实是王安忆多年前的长篇作品《天香》。《天香》讲述刺绣工艺“天香园绣”的故事,可以看作一部刺绣家族史。而《一把刀,千个字》略微收缩了一下,写的是淮扬菜厨师的个人史。小说主人公陈诚生活于纽约法拉盛,作者从他的童年写到中年,笔墨之中扑面而来的尽是人世风霜。但王安忆写得细致绵密、浩阔舒展,用了生活的语言,亦是艺术的语言。

    陈诚有一个美丽出挑的母亲,因时代原因,她给儿子留下了一生填补不了的情感虚空。这种虚空无法言说,无由解释,只会一直存在。哪怕陈诚后来的生活越过越好,他笑容的底色中依然会有一道抹不去的苦涩。但还要活,还要生活。陈诚靠着厨艺在纽约立足后,先于他抵美的姐姐经常带着她的白人男友来吃饭。姐姐性格外向,言辞犀利。陈诚之妻也是脾气爽直,快人快语。两个女人间虽多有语言交锋,关系倒还融洽。陈诚的父亲也常凭着短期签证来纽约小住。异国他乡的华人圈其实真的只有一个“圈子”那么大,兜兜转转,大家很快成了熟面孔,经常聚会。中国人的聚会自然离不开餐桌,陈诚妙手烹饪,众人忆往思今,过去的种种就此展开……

    儿时的陈诚是个腼腆乖巧的小男生,和孃孃一起住在上海旧宅中。由于母亲的缺席,他身边的一些女性便有意无意成了母亲的替代者,像照顾他的孃孃、保护他的姐姐甚至后来成为他妻子的师师。饶是如此,替代终是短暂,缺失却是永恒。亲生母亲对陈诚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必须少小离家,在远离政治风暴中心的地方过寄人篱下的生活;意味着多年以后,他又不得不随着那个被神圣化、符号化了的母亲形象的回归,荒诞地变身为烈士遗孤、少年英雄。而当一切如潮水般退去,他仍感到茫然无措,不知该怎样看待母亲,怎样面对自己。

    《一把刀,千个字》的情节推进方式和我们惯常所阅读的那些小说也大有不同。一般小说,叙述性会比较强,文字词句的功能主要发挥在引领读者去“知道”上,但王安忆的遣词造句,是引领着读者去“感受”,而且她的文字腾挪功夫老道且精湛。小说中地理空间和时代背景的自由转换其实非常频繁,却没有令读者感到丝毫的凌乱。就地域变化而言,从陈诚跟随孃孃栖居的上海,向外辐射至一家人团聚的纽约,然后又回到陈诚初学厨艺的扬州古城,以及记忆中飞雪飘扬的哈尔滨老家,甚至还有鄂伦春的人、事、景、物……王安忆是在写一个故事吗?不是,她写陈诚的半生遭际,是为了让读者能同时看到主人公背后的历史场景,并衍生出思辨的内容。王安忆没有借人物之口,进行刻意反思,也没有俗套地在其中层层渲染伤痕文学式的悲情。她着力写了知识分子身处其间的真实感受,这种真实感受由于没有经过历史后视镜的回照,所以不带有总结性的睿智。我个人揣摩,女作家的这种独特写法,为的是凸显在最虚浮、喧嚣、迷乱的时代环境下,那一代知识分子中依然有人能保持难能可贵的庄重与沉静。

    不同的读者会在《一把刀,千个字》里看到不同的东西,有的看到精妙的厨艺,有的看到人生的诘问,有的看到生命的无奈,还有的则是从个人史看到了家国史。当然,小说不可能承担历史学的功能,王安忆将个体的不由自主,写得既纷乱又齐整。她尤善于描摹一饭一粥、一菜一蔬的朴素美好,这使她的小说具有一种力量,用生活的细节促使人们在艰难中积极活下去的力量。不需要讲什么大道理,生活本身就是道理,道理在那日日更替的岁月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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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波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