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阁

前童元宵行会

舞狮

    杨小娣/文 缪军/摄 

    又到元宵！记忆中，元宵是春节落幕的时分，也几乎是正月里最后的繁华。这一场华筵之后，学子远游，商人奔波，匠人谋生，都远离了故土。元宵是热闹的，舞龙、舞狮、放烟花，以及随处可见的灯谜，把热闹和喜庆延展至大街小巷。

    在我的老家古镇前童，元宵更是一场生动鲜亮的热闹。这几年因为疫情缘故，不能举办元宵行会，但之前的热闹依然深深地烙刻在记忆里。

    前童古镇以正月十四为传统元宵节，俗称“十四夜”，这是为庆祝、祈求丰收而进行的流动灯会，也称行会，以鼓亭抬阁为特色，精彩动人。正月十一过后，前童的大街小巷就热闹起来，人们从四面八方会集聚拢，不仅前童镇上万人空巷看行会，观者还从其他地方蜂拥而来，爆竹声声，锣鼓喧天，直至正月十四达到高潮。

    久负盛名的前童元宵行会主要是为了纪念明代水利功臣童濠。明正德四年（1509年）的秋天，在童濠的带领下，深受自然灾害之苦的前童人凭借锄头、畚箕等原始工具，开始与大自然抗争，筑砩修水利！第二年正月中旬，前童首次举办与别地不同的元宵行会。像筑砩那样，以“结”为组织，筹集资金，制作鼓亭和抬阁；以鸣锣为号，催促大家加快筹备工作；同时还设计了一个“濠老爷”像，毕恭毕敬地抬着走。自此，当地人始终以“濠老爷”为荣，年年闹元宵举办行会，代代相传。

    以后每每新年一到，前童就召开由各房当家人和值年户参加的轿会或坐堂会，商讨元宵行会事宜。负责值年的房派要负责行会一切事务。先是贴催丁票，昭告各房派做好准备工作，如做铳花、采办供品、提供桌凳、搭建铳花棚、清理行会沿路障碍物等。

    正月初十上午，由值年者带头敲锣。锣的数量以担计算：二人为一组，用一根扁担挑着两个大锣为一担，边走边敲打大锣。行会期间，第一天四担，第二天八担，每天翻倍增加，直到正月十四上午达到全盛状态。当日下午，准备行会游行的队伍，全部集中到大操场（原来是塔山庙），大旗、鼓亭、抬阁、秋千等，按之前会议确定的前后顺序排放好。时间一到，鸣铳十八响（旧时是三连铳），头牌在前，大旗引导，彩船队、鼓亭、抬阁、秋千、舞龙和舞狮紧随其后。一路上鼓乐齐鸣，炮声震天，人声鼎沸，整个队伍走街串巷向塔山庙进发。到塔山庙，请出“濠老爷”像，经下叶村回到大操场。

    凡行会队伍所到之处，除沿路有村民无偿供应水果、茶点外，童氏后人还按规定摆上供品，家家户户裹汤包和麦饺筒、烙麦饼招待客人，无论熟悉、陌生的人，都可以品尝。晚上，游行队伍在大操场看放铳花。童氏各房派的鼓亭、抬阁、秋千都点上灯笼，家家户户张灯结彩，然后送“濠老爷”到南岙南宫庙，拜谒舅公老爷并在此处过夜。正月十五下午，大家又到南宫庙来接“濠老爷”，以同样的规模和形式穿过田畈及街巷，晚上放铳花后再送回塔山庙。

    代表前童童氏十八房的鼓亭、抬阁、秋千，是元宵行会中的重要观赏项目，这些形态各异的鼓亭、抬阁、秋千采用朱金漆木雕工艺制作。前童长期以来以重礼秩的房族为中心，由祖先们流传下来的元宵行会活动也一代传一代，形成了自发的民间组织活动。鼓亭抬阁作为家庭房派的共同财富，由各村保管，自行修缮。每个鼓亭少则七八万元，多则几十万元，且每年都有创新。所谓鼓亭，其实就是一个放置锣鼓的亭阁，高5米至7米，有5到7层，层层亭阁精雕细刻，由七八个人抬着或依靠车轮行走，前后有数人引导。抬阁其实就是一个活动的舞台，长约2米，宽约1米，下部做成船形，雕刻龙凤狮麟，披红挂绿，用车推着走。

    每个抬阁的名称都有教育涵义，有的以当地名人命名，有的以典故命名。如“帝师亭”是颂扬方孝孺教书育人的师恩，“铭恩亭”是为了纪念受方孝孺株连而死的人，“尺木亭”是勉励子孙后代刻苦读书……阁里是各村最俊的男孩女孩装扮成的戏曲人物，或凤冠霞帔，或峨冠博带，或金盔铁甲，扮成老太君、小将岳云、女帅穆桂英等，他们或坐或立。最吸引人的是能上下翻动的抬阁，孩子们一蹬一踹，抬阁就上下滚动不停，煞是好看。行会时，每一杠鼓亭、抬阁、秋千都拥有一支乐队，吹奏《紫竹调》《梅倚栏杆》《将军令》等民间音乐，将热闹的气氛烘托到最高点。

    盛会中，鼓亭、抬阁与舞狮、舞龙、彩船相互交融，由龙旗引导，前后簇拥着乐队，一路上鼓乐齐鸣，声若奔雷。长数里的队伍浩浩荡荡，游走于全镇的大小村落间，四邻八乡都赶来随行观看。

    前童正月十四元宵行会这种古老的游艺活动，充分展现了当地民俗风貌，既是为了纪念祖先功德，祈祷丰年，也是为了凝聚民心。不但在前童的族人们要参与其中，出嫁在外地的童氏女子，都要在元宵行会期间回娘家，旅居在外的童氏后人也要赶回家乡参加行会。前童元宵行会还有舞狮闹洞房和送铳花筒的习俗，祝福新人婚姻美满，子孙满堂。

    元宵节离不开“闹”，张灯、观灯、赛灯叫“闹花灯”。夜幕降临，家家户户门前悬挂着自家制作的彩灯，镇上的主要街道流光溢彩。礼花表演开始了，一齐点燃的刹那，焰火喷射升空，呈现出各种惟妙惟肖的图案。鼓亭抬阁又开始了“碾后街”等表演。每个鼓亭被几十盏灯照耀得通透明亮，远远望去，成了灯的长河，真正是火树银花不夜天！

    元宵是古典诗词里的盛会，也是羁旅他乡游子的乡愁。民国宁海前童籍爱国将领童保暄将军，就写过一首元宵思乡诗：“石镜山前景色新，万千灯火乐人神。西湖月是南溪月，多少乡思到客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