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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西走向的西门板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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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板桥边原西凤商场所在地 |
方颖谊 文/摄 西门板桥,乃宁波老桥,它横跨于旧时宁波的护城河——北斗河之上。故而在老宁波心目中,它有十足的分量。 《宁波市志》载:北斗河,南起西门板桥,北至长安桥,与望京路平行。河道长2公里,均宽32米,平均深2.5米…… “西门”同“北斗”,亲如连理,桥与河,又密不可分。老底子的西门板桥,日日忙碌。桥上,行人、商人悠悠来往,手拉车、自行车、三轮车等来回穿梭;桥下,木壳船、水泥船、航船等交替通行。木壳船是靠人力摇橹前行的,会发出“吱呀——吱呀”富有节奏的音律声,以装运果蔬、粮食等为主。水泥船则运化肥、石材等居多。而航船曾是人们的主要出行工具,它靠柴油发动机助力行进,开动时发出“笃——笃笃”之声,粗犷且悠长!农忙时,航船也装运稻米、蔬果等货物。 当时西门板桥的南侧,开有宁波老字号“楼茂记”。楼茂记是以经营酱品为主的老店,商品有色泽浓郁的酱油、米醋,花花绿绿的什锦菜,形似天封塔状的宝塔酱菜,条状或片块的甬式酱瓜,香味扑鼻的榨菜、大蒜头等。 西门板桥的西北角,楼茂记的马路斜对面,为“宁波南货店”。南货店,主卖干货,诸如桂圆干、荔枝干、黑枣和红枣等,当然还有各类蜜饯果糖。“斧头包”“三角包”的称呼,现在的年轻人未必知道。斧头包,主要包桂圆干、荔枝干、黑枣、红枣等大件的干货;三角包,则用来包香瓜子、小糖、话梅和橄榄等小件。每次姑妈来家中,我都会缠着她带我去南货店,买糖或蜜饯等零食吃。大白兔奶糖曾经是我的最爱,把两颗大白兔奶糖放入透明的玻璃杯里,倒上一杯温开水,待它化了,便成一杯香甜的“奶茶”了。后来,出现了阿咪奶糖,味道也是赞的。 西门板桥,南有埠头,曰板桥河埠头。埠头蛮宽,沿石阶而下,便能与北斗河亲密接触了。婶嫂们依己所需,有独自去洗菜的,有成对去洗衣的,也有结伴去涤物的。叔伯们则相约去钓鱼,或游泳袪暑。而孩童们会三三两两悄悄地去埠边戏水,手拉手地抓小蝌蚪,扔石片,看谁扔得远。少顷,嬉笑声便充满了河埠头,并飘向河中央。胆大的哥哥干脆撩起裤管,下水,往埠头旁的石缝里摸螺蛳、捞河蚌,再用旧塑料袋盛着,拎回家去敲碎喂鸡喂鸭。来往的船只,若有需要,会在板桥河埠头停泊,上下客、卸装货,中转、休憩甚至宿夜,故而埠头时而静寂,时而喧闹,脚步声、卸货声、买卖声,交织在一起…… 我家老宅,位于西门板桥之西,步行至板桥,五六分钟足矣。一入夏,吃完晚饭,祖父一手端着大口搪瓷杯,手臂上挽着小竹椅,一手牵着我。而我也不闲着,小手拿着蒲扇,祖孙俩往西门板桥欣欣而去。走近板桥,顿觉凉风阵阵,望着宽宽的北斗河面,好不舒爽。凝思静观,河面时不时地会闪现小小涟漪,那是风舞动的杰作。细闻,河面不经意间会传来“唿—噗”或“嗒—唿”的琐碎之声,那是鲫鱼、鲢鱼、鲤鱼、草鱼、土步鱼在吟唱。 祖父抽两支烟的工夫,邻居们也陆陆续续来到,在西门板桥边各自占据好位置,或倚桥栏,或坐自带的小凳上,也有报纸一铺席地盘坐的,大家随意拉起家常。建国叔是住我们隔壁墙门的,也是父亲的同事,话柄最多,且属冷幽默的那种,祖父笑称他为“桥头老三”,我尤爱听他讲各类趣事。爱下棋的朋友,会相约在板桥沿支起折叠小木桌(棋友自己做的),摆上用圆珠笔刻画的三夹板棋盘,棋子是请厂里车工做的。互递一支烟,喝上一口搪瓷杯里的浓茶,“开锣”杀棋,一般五局三胜。随着桥头路灯的亮起,棋盘边围了好几位路过的棋迷,有的只看不语,有的指手画脚,有手痒者恨不得自己去杀上几盘。 夜幕下的西门板桥,别有一番景致。板桥两边的河面上,会泛现不少星星点点,由远及近,细看,原来是烛光、手电光和反射光等,还有吸烟而产生的瞬间光点。它们来自各个船主。辛苦了一天,途远的船家会选择板桥埠头宿夜,他们有的在船舱内点起蜡烛,有的别起手电筒,有的干脆借助板桥两头路灯所发出的微弱光线,吃夜饭,干余活,或做零星买卖——因有些邻居,好似熟客,会直接通过跳板上船买脆瓜、西瓜、香瓜、黄瓜等果蔬。我亲眼看见一高个的叔叔,蹲于埠头边,将刚买的西瓜就着北斗河水一洗,好像没带刀,但也没难住他,取下裤腰边挂着的那串钥匙,择其中一把,沿瓜皮轻划了一圈,西瓜“嘭”地应声脆裂开。“好瓜!”…… 20世纪90年代初,西门板桥被拓宽。在其北侧建起数幢住宅楼,并建造了一家综合性商场,填补了宁波城西片无综合性商场的“空白”。这家综合性商场就是西凤商场,其主管单位为宁波供销合作社,商场内商品一应俱全。“西凤”的诞生,给住西片的宁波人的生活带来了极大的便利,再也不用特地跑到东门口的“一百”“二百”等国营商场去采购物品了。 10余年后,西门板桥再一次拓宽,板桥的原貌几乎荡然无存。连当时老宁波钟爱的西凤商场,也被拆除,包括临近西凤商场的三幢住宅楼。但也正是因为西门板桥的“易容”和“西凤”的消失,才有了中山西路的第一次顺利“西延”,才能使阿拉整条中山路东西贯穿,畅通无阻! 那时站在西门板桥头,遥望东边,依稀可见宁波鼓楼的轮廓。现在,它早已被林立的高楼所挡,望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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