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B4版:记忆 上一版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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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05月10日 星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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歇夜

    

    

    俞亚素 

    

    小时候还是蛮喜欢走亲戚的。一来可以在主人家吃到跟自家不太一样的饭菜,因为待客的饭菜总归要好一些,在那个不缺吃但缺好吃的年代,还是挺诱惑人的。二来可以在亲戚家歇夜。孩子嘛,更容易喜新厌旧,自家的饭菜吃腻了,自家的床铺睡腻了,偶尔换一下口味,觉得新鲜而有趣。

    其实,亲戚家之间的距离大多并不太远,如果客人执意要回家也是不难的。可是主人往往十分好客,一遍又一遍地挽留,“歇夜起呐,歇夜起呐。”而客人多半也不推辞,说着“好呐,歇夜起”,然后理所当然地留下了。待晚上,热情又无私的主人常常将自己的房间让出来,自个儿却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将就了一夜。

    我小时候就常常在姨妈家歇夜,睡的正是姨父姨妈的房间。

    只是,在姨妈家歇夜算不得好事,他们住在山窝窝里,住户不多,木结构的房子阴暗潮湿,旁边还零星散布着几座坟墓。夜深人静时,窗外总是会传来奇奇怪怪的声音。尽管身子依偎着母亲,心里还是非常害怕,忍不住地幻想吊死鬼呀妖怪精呀从窗口幽幽地飘进来,把我抓走……一觉醒来,浑身甚是不爽。

    这样的夜过了好几年,母亲才终于答应不再在她的姐姐家歇夜。

    在姑妈家歇夜就有意思多了,村子又大又热闹,砖砌的房子宽敞明亮,不但孩子喜欢去歇夜,连大人也是。记得有一年夏天,姑妈家所在的村子做戏文,据说要做三天三夜,于是,但凡得闲的亲戚皆热热闹闹地涌往姑妈家看戏文并歇夜。孩子们正逢放暑假,遇上这样的事更兴奋。姑妈家统共也就三间半屋子,男人们占一屋,女人们占一屋,孩子们占一屋。一张床,七八个孩子,不敢竖着睡,都是横着睡。个子高一点的,脚伸到了床外。男人那屋更有趣,一张床,四个大男人,硬生生将姑妈家的床板给压断了。几个大男人“咕咚咕咚”地滚到地上,后来就干脆将席子铺在地上睡。我们知道了,觉得好玩,也学他们将席子铺在地上,滚来滚去,兴奋得睡不着。

    小时候歇夜还会遭遇跟谁睡一头的尴尬。那年,我们家造楼房,亲戚们都来喝喜酒,照例,他们要歇夜。母亲安排我和姐姐跟大伯母、二伯母睡一床。二伯母看起来年轻一些,衣着打扮也更得体一些,因此我和姐姐争着要跟二伯母睡一头。想来二伯母当时应该甚是得意,只见她满面春风地跟姐姐说,“妹妹小,你要让着她。”不记得姐姐当时的心情是否沮丧,我自然是十分开心。可是后来一想又觉得亏了,和二伯母一头睡的同时,可不正是和大伯母的脚丫子睡一头?孩子总归是孩子,顾了这头,忘了那头。多年后也只是当作一件趣事闲聊而已。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歇夜这事渐渐地不盛行了。或许是从我们这一代人长大了开始?或许是从家家户户有了车子开始?

    况且,如果真要在外面歇夜,女人们得带足一整套的洗漱工具,诸如洗面奶、洗脸巾、牙刷、牙膏、护肤品,还有换洗的内衣内裤,睡觉时要穿的睡衣睡裤。更仔细的,还要自带床单和枕头,说睡惯了的。歇夜的“成本”实在太高,真不如油门一踩直接回家睡觉更合算。

    因此,如今走亲戚,主人很少再热情地挽留“歇夜起呐,歇夜起呐”。而面对主人的挽留,客人也会推辞:“不歇啦,不歇啦,油门踩两脚的事啦。”

    等躺在自家床上,不免叹息:“哦哟,金窠银窠总不如自家草窠,到底是睡在自家床上舒服啊!”

    于是乎,歇夜成了一种过去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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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波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