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腊相册》里的天妃宫正殿

1949年9月天妃宫被毁情况（图片来源：宁波档案馆）

位于江厦街的天妃宫遗址碑 (周建平 摄)

    王婧燚 

    妈祖，又称天妃、天后、天上圣母等，是中国古代神话中的海神。“妈祖”一词本是福建人对妈妈的尊称，而后成为沿海地区人民共同信奉的海洋神祇的称谓。

    妈祖信仰发端于宋朝，遍及东南沿海，是靠近江河湖海的居民所信仰的护海女神，是我国航运史上木帆船时代的产物，也是东南海洋文化的重要写照。

    一

    宁波作为古代海上丝绸之路的重要港口，不仅是妈祖文化最早的传入地区之一，还与妈祖最终被官方认可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据载，北宋徽宗宣和五年(1123年)，朝廷派遣给事中路允迪等人由明州定海（今宁波镇海）前往高丽。归途中遭遇海上风暴，一行人冒着风雨跪在船头祈求风平浪静，忽然看到南方有祥云载一妇人而来，所经之处立刻波澜不惊，满船人员也奇迹般躲过一劫，并于五日后顺利抵达出发地宁波。

    事闻于朝，宋徽宗感念妈祖救助海难的善举和能力，特地下诏册其为“顺济夫人”，并赐庙额“顺济”，妈祖信仰便从此得到了朝廷的认可。

    宁波地区的妈祖文化，素以起源早且声势大闻名。据考，提出在宁波修建天妃宫的乃是来此经商移居的福建人及其后代，他们将从家乡带来的信仰带到宁波，以求“海运平安，生意兴隆”。

    宁波供奉祭祀妈祖的天妃宫始建于南宋时期，宁波地区先后建有八座天妃宫，以位于东渡路天妃宫为首，是为母宫，在三江口南北海商公所附近及长春门外各有一别庙，另外三座则都位于甬东。后来，又在镇海、大嵩建有两座天妃宫，宁波地区的天妃宫便有八座。据史料记载，宁波地区的天妃宫数量最多时有200多座，数量如此之多的天妃宫使得妈祖信仰遍布宁波各处。见证着宁波海洋文化和海洋贸易的繁盛。

    二

    在众多的天妃宫中，历史最长，规模最大，影响最广的就是东渡路母宫。这是宁波首个天妃宫。老一辈宁波人或许对天妃宫还有些残存的记忆，但对于年轻人来说，这个名字却只是篆刻在纪念碑上的符号，如同遥远的传说。

    东渡门外的天妃宫，位于海曙区江厦街与东渡路的三角地段，原址在今华联商厦一带，最后一次修葺时的官称“宁波府灵慈宫”，民间俗称则是“天妃宫”，又称“旧天妃宫”。

    它始建于南宋绍熙二年，由福建莆田船主沈法询所造。据传沈法询曾在南海航行时遇到风暴，危急关头，他因祈求妈祖而躲过一劫。回到宁波后，沈法询感激相救之恩，便将自己的住宅捐出，修建为庙宇，同时又增加了部分官地，捐资募众，由此诞生了浙东地区第一座妈祖庙(天妃宫)。

    此后，多次损坏重建。元朝皇庆元年天妃宫重建，增建后殿、斋房，造祭器。清康熙年间再建，雍正五年敕号“天妃宫”，规模逐步扩大，建筑也更为雄伟。道光时期，来自慈溪、镇海、鄞县籍九位北邦槽船商又发起整修、扩建，规模增到前后三殿，也使得天妃宫成为“城东巨观”。

    晚清时，这里成为宁波城规模最大的妈祖祭祀及同业聚会场所，江厦街后东渡路也成为宁波的商业中心。宁波人常以“走遍天下，不如宁波江厦”来形容江厦地段的繁荣，其中不乏天妃宫的因素。

    每到农历三月二十三天后神诞日，天妃宫内便会由官方设下祭祀仪式，殿内按固定程式准备包含花、果、茶、酒、面、饭、糕果、六斋的“筵桌”，庙内则烧香焚纸、开锣唱戏，热闹非凡，使得本来已十分拥挤的东门口和江厦街人潮涌动、摩肩接踵。天妃宫不仅是供奉神祇的庙宇，还是带动经济的重要商业活动场地，各行各业也因此可以获得一笔可观的收入。

    三

    天妃宫还是一个不可错过的参观游览去处，提供了解宁波民俗文化和建筑风格的重要窗口。

    宁波地区的诸多天妃宫素以壮丽辉煌而著称，雕梁画栋、美轮美奂，东渡路天妃宫更是其中的魁首。1863年，时任浙海关代理税务司的英国人包腊就曾前往天妃宫参观，并用相机拍摄了大量照片。除恢宏壮丽的正殿与戏台之外，他关注的重点便是殿前这些精美绝伦的石雕龙柱。他将这些照片归入到他走访宁波城乡各处形成的影集《包腊相册》中。

    1872年，由上海乘船到宁波的苏格兰摄影师、旅行家和地理学家约翰·汤姆逊由三江口登岸。他也拍摄了一组以天妃宫为主题的照片，壮观的石雕、精美的戏台、葱郁的植株，使他终生难忘。后来，他在《中国与中国人影像》第三册中专门为天妃宫照片配文，盛赞这是中国庙堂建筑最好的样本。

    20世纪20年代，德国建筑师斯特·柏石曼也拍下了天妃宫包括正殿内景、戏台、石桥等在内的许多极为珍贵的照片，并收录在《中国建筑与景观》摄影集中，成为后世了解天妃宫的珍贵档案和重要史料。天妃宫见证着近代中西方的交流。

    四

    1949年9月20日，国民党败退大陆，对宁波灵桥进行轰炸，原本华丽的天妃宫被以“暗驻共军”为名夷为平地，七百五十余年繁盛就此中断。1982年8月，为配合宁波城市建设工程，浙江省文物考古所和宁波市文管会联手对天妃宫遗址进行了考古发掘，清理出多处元明清时期建筑遗迹，如正门、正殿、厢房，以及水池和石桥等，同时也出土了精致华美的石雕物品与纹样丰富的砖瓦饰件。

    2018年，宁波市在其原址上矗立起一座高2.4米的宁波天妃宫遗址青石碑塔，其基座为六边形，塔身刻有天妃宫介绍碑文，灯室内刻妈祖像，供后世追忆纪念。

    宁波天妃宫近八百年的历史，是构成这座历史文化名城的内容之一，是我们研究宁波南宋以来贸易、航运、商帮各方面活动的重要见证，也是研究浙东地区民俗风情、信仰崇拜的考证材料。

    虽然天妃宫早已在战火中化为一片瓦砾，但是庆安会馆和安澜会馆等天妃宫附属部分却保存至今，继续发挥它传承妈祖文化的重要作用，见证着宁波作为海上丝绸之路重要港口的历史地位。而妈祖文化所体现的海洋文化中的勇敢无畏、不屈不挠的特质，也深刻影响着一代又一代宁波人。

    （作者单位：宁波大学历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