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B4版:记忆 上一版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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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12月13日 星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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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悠叫卖声

    

    

    俞亚素 

    

    在乡下,偶尔还能听见叫卖声。不信,你听,“卖盐啰!盐好买啰!”

    我曾循声追赶,不是为了买盐,而是想看看啥人在叫卖。只见一中老年男子,骑了一辆三轮车,车上放着几个编织袋,袋里装的肯定是白花花的海盐。

    这是个靠海的小镇,我从城里来这儿交流教书第三年,仅听过这样简单的叫卖声。倘若想要再听点别的,好像是不能了。

    然而多年以前,在乡下,或许还有城里,各种各样的叫卖声却是热闹得很。民以食为天,不用说,在各种叫卖声中,我们小孩对吃的最关心。

    夏天,卖棒冰的叔叔是人间天使。冰冰的甜甜的棒冰,倘若大热天能吃上一根,绝对赛过活神仙。可惜,这样的活神仙并不是天天有的做。每回听到卖棒冰的叫声从远处传来,全村的小孩子就会跑到村口去迎接。卖棒冰的叔叔骑了一辆二八自行车飞驰而来,后座上安了一个大大的木箱子。看见我们几个小孩,他会跳下来,然后问,买棒冰吗?待看见我们摇头,他便失望地跳上自行车又绝尘而去。天晓得,我们当时的失望一点都不比他的少。父母也有开恩的时候,特别是当别人家的孩子买了棒冰,便不忍心自家的孩子还馋着。那时,村里的孩子们便开心得像过大节,每人举着一根棒冰,多半是白糖的,相互炫耀来炫耀去。炫到后来,吃了一半,化了一半,于是便又拼命地吮吸自己的手指头。

    因为棒冰是要用钱买的,孩子们常常因不能自主而懊恼。但有些吃食真的不用钱,譬如兑糖客的糖。当然也不是白给,而是要用家里的废品去兑换。只可惜那个年代,废品也不多:鸡毛鸭毛鹅毛兑过一次就没了;穿破的雨鞋当然可以兑糖,只是母亲会拿去补,然后继续穿;撑破的雨伞也能兑糖,但母亲说,别动,修修还能用……总之,母亲们一个个像魔法师,总能变废为宝。有一次,村里有个男孩实在太馋,偷偷地拿他母亲的旧皮鞋去兑了糖。那天晚上,他们家鸡飞狗跳,鬼哭狼嚎。记得当时,母亲别有深意地横了我们姐妹一眼,似在警告——听见了吧,你们可别干那样的蠢事。

    那时,除了兑糖客的叫卖声,还可以听见兑馒头、兑方糕、兑米胖的叫卖声。这三种吃食皆可以用大米去兑。大约这才是孩子们最能自主的买卖,毕竟,农家米缸里的米还是有的。印象中,我们姐妹仨就曾背着父母偷偷地兑过好多次,还为彼此分赃不均干过几次架。多年后,母亲笑着说,你们真以为我不知道啊!

    说来有意思,父亲和母亲竟然是因为“叫卖声”而结缘的,更确切地说,父亲也曾是叫卖者中的一员。22岁那年,他挑着一担飘着大海味道的虾子,从象山出发,跋山涉水,抵达咸祥小镇。然后,串街走巷,一边走一边喊:“卖虾子啰!透骨新鲜的虾子快来买啊!”母亲当时二十年华,正坐在廊下绣花,听见父亲抑扬顿挫的叫卖声,连忙跑进屋里拿了一个碗去追。父亲看见母亲时,突然就动了娶老婆的心思,他借口口渴,问母亲讨了一碗水喝,然后送了一碗虾子给她。一来二去,父亲就和母亲好上了。

    哈哈,没想到,我那对看起来老实巴交的爹娘居然还有如此唯美浪漫的爱情故事。也不知是不是因了这一层的意思,我对童年时的“叫卖声”情有独钟,分外怀念。

    其实,又何止是我,对生长于那个年代的人们来说,那一声声悠长的叫卖,就像温情脉脉的童谣,带着些许委婉缠绵的乡愁,至今仍在我们心头低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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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波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