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亚玉 阿强嫂是村里的志愿者,经常去福利院看望孤寡老人。去年重阳节去看望老人时,有位阿婆几次提到红酿豆腐,说用苋菜股卤制作的红酿豆腐真好吃,梦里也想着年轻时做红酿豆腐的情景。她的话引起好几位老人的共鸣。有位阿公回忆,当大人磨好豆时,几个小孩直奔石磨前,用手指头刮磨槽中残留的汁液,嘴不住地吮吸指头。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今年春天,阿强嫂特意在门口的花坛上撒下苋菜种子。阳光、雨露将苋菜苗哺育得嫩艾艾,“小菜妹”人见人爱。阿强嫂见“小菜妹”可以移植了,就在一畦田里栽种好。到夏天,苋菜成了“女汉子”,秆子挺拔,长势喜人。立秋时节,苋菜已跟阿强嫂齐耳高,秆子壮壮实实。满心欢喜的阿强嫂在苋菜面前自言自语:“你们可派大用场了。”她留下几棵作种,其余齐根斩下,撸去老叶,把茎斩成一段段,用盐腌在甏里。过些日子,投入些许生黄豆,意在让它们相亲相爱,更好发酵,制造臭味。 早在芒种时节,阿强嫂就在另一畦田里点播上了九月毛豆。“豆朗(间距宽)多荚,麦朗多叶”,那间距须掌握有度,每坑里放进两三颗豆子,交错着放。为了防止虫咬和蛤蟆偷吃豆子,她还特意在上面覆盖了麦芒。待豆苗拱出土,她更是关注:锄草、打豆脑。功夫不负有心人,豆花开了,先中间,继而向上开。豆荚长出来了,艳阳抚摸着它们,它们一天天胖了起来,一嘟噜一嘟噜,惹人怜爱。中秋节时,可以采摘一部分了。阿强嫂走在田塍路上的脚步非常轻快。 大多数毛豆成熟了,既不嫩也不老,制作红酿豆腐的好时机到了。阿强嫂挑选最饱满的豆子,剥去壳,在水里汆熟。冷却后,注入苋菜股卤。在小石磨上,细细地磨,嫩黄的、稠稠的豆汁流入磨槽下的甑中,又用勺子舀到玻璃瓶里分装。阿强哥最近拔了几颗蛀牙,咀嚼食物不大如意,柔润、凉幽幽、臭中透着鲜、臭中透着甜的红酿豆腐,令他胃口大开。孙辈们吃过麻辣豆腐、绍兴臭豆腐,也吃过红乳腐、白乳腐,却从未尝过红酿豆腐。当红酿豆腐上桌时,他们先是闻到了臭味,皱起了眉头。见爷爷吃得津津有味,孙女小心翼翼地用筷子蘸了一点,慢慢地,她品出了味道,跟表弟说:“好吃!”外孙学着他姐的样子尝了一口,脸上也绽开了笑容。一碗红酿豆腐很快见底。 阿强嫂乐呵呵地给一家人讲述“红酿豆腐”的名字来历。据老辈人说,北仑三山狮子岭脚下,有个年轻的石匠师傅用黄豆糊救活了一位老汉,并且护送老汉回到岭那头的家,还坚持天天越岭送豆糊。365天过去了,老汉身体恢复如常。老汉的女儿与年轻的石匠互生爱慕之情,有情人终成眷属。从此,豆糊为红娘的故事在当地广泛流传。“红娘豆糊”,与方言“红酿豆腐”谐音,宁波地区的人都称此菜为“红酿豆腐”。 此菜不是一年四季都有的,是地地道道的季节菜。孙女问:“现在黄豆、冬瓜一年四季都有,臭冬瓜卤不也可以代替苋菜股卤吗?”阿强嫂回答:“物以类聚,九月毛豆与苋菜股卤搭配才有真味。”外孙问:“用豆浆机榨,不是比石磨更方便、更省力吗?”阿强哥回答:“方便是方便,但味道就是不一样。”阿强嫂接着说:“商家不会去做这没啥利润的生意。”阿强哥不无遗憾地说:“现在的人图方便,喜欢买现成的。红酿豆腐快要绝迹了。”孙辈们说,“我们把它推荐给电视台《舌尖上的美食》吧,‘农家乐’里可以推出此菜呀。” 孙辈们自告奋勇地提出,由他们去敬老院送红酿豆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