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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年贡品。 |
记者 厉晓杭 中国人的深情,似乎都藏在食物里。 作家林语堂说:“如果说中国人非常重视某种东西,那既不是宗教也不是学习,而是食物。” 要说春节的年味,何时最为浓烈?莫过于除夕这天,暮色四合,灯火亮起,各家各户端上的那一桌饕餮大餐。尽管菜色各异,南北大为不同,但家乡的年味,通过最传统最朴素的食物这一载体,绵延流转,轻轻拨动着游子的心弦。 在我的家乡东阳,亦是如此。东阳人崇文重教、勤耕苦读,东阳以教育之乡、木雕之乡闻名。但鲜有人知,这个浙中小城,也是一个美食天堂。 且不说那响当当的“博士菜”,就是伴着东阳学子一路求学的霉干菜,蒸上一碗,便能直击游子内心,那东阳火腿、千祥羊肉、东阳沃面、上卢馄饨,也是不少食客的心头好。 如果说,小时候,我盼春节,是那火红的新衣,是那鼓鼓的压岁钱,是那响亮的爆竹;长大了,我急急归家,那盼的却是那一桌子的家乡味。只因有的味道,只有到了过年,才会浓。 我的父亲,从小对我就很严厉。若说,他什么时候最好说话,那就是除夕。 根据老传统,这天大人不能批评小孩,要多多说一些吉祥话,讨个新春彩头。而向来严肃的父亲,在这一天也多了几分烟火气。他会呼唤我一起,做年节中才会有的食物——糯米肠。 “糯米肠,长又长,保佑新年样样长。”糯米肠,是一道用糯米灌猪肠做成的美食,是东阳特有的年节名吃,也是谢年必备的一道菜。 这道菜,倒也没有太多的故事和传说,为何要用糯米灌大肠,至今也不可考究。 糯米肠的做法看似简单,却考验灌与煮的技术。先要用面粉把猪肠洗净,再用提前浸泡一夜的糯米,加盐、酱油调味,耗时耗力地慢慢灌进去,再用麻绳牢牢扎住。大肠滑得很,要收口扎住,一个人可不好干。小时候,我常常要帮着大人一起扎。 其次就是煮的环节。大人通常要先架上一口大大的锅,提前开始煮鸡、鸭、猪肉。等煮上一小时,香味慢慢飘出来了,就可以放入糯米肠,用文火焖上半个小时。若火大了、时间久了,那便要“爆”肠了。 雾气氤氲,当糯米吸饱了高汤的味道,也就到了出锅的时候。父亲拎出那一圈圈白白的糯米肠,马上就把我胃里的馋虫给勾了出来。趁热切上几段入口,软糯咸香,又有嚼劲,这味道,深深刻在了东阳人的胃里。 如今,人们的生活充裕,鸡鸭鱼肉样样不缺,可这一道家乡味,缺了耐心、缺了等候、缺了陪伴,恐怕就煮不出那好味道。 夜色渐暗,做好了糯米肠,母亲还要忙做其他菜色,顺道叫我一起做那火红的杨梅馃。等到了晚上7点,大人们紧赶慢赶,张罗完祭祀、谢年,满上一杯家酿黄酒,这仪式感拉满的年夜饭,就热腾腾上桌了。 “从来年是有情日”,细细想来,或许有的习俗变了,有些味道,却以某种形式被永久地封存了下来。 年里美味,夹杂着翘首以盼的久别重逢,热气腾腾的生活图景和年年登高的美好期盼,治愈了一年的辛劳。我对食物的情感,亦浓郁升腾。 年年岁岁,当年天真烂漫的小女孩早已长大,可吃遍了五湖四海,我钟情的那一味,依然是我的家乡味。 写于2023年1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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