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红兵

    宁波地铁开通了4号线，去慈城变得更加便捷。每次去慈城，我总会抽出时间，到尚志路132号转转。可眼前这个大院，中西合璧的建筑已经面目全非，紧闭的铁门锈迹斑斑，花草树木也没人打理……看似许久没人造访了。这是宁波市总工会工人疗养院旧址。说它旧，是因为新的工人疗养院已在象山半岛的半边山矗立，设施齐全，生意兴隆。可旧归旧，也曾有它的辉煌时候。我对它的记忆停留在1983年的那个春天。

    改革开放初期，百废待兴，八面来风。在文学界，以卢新华《伤痕》、刘心武《班主任》为代表的伤痕文学，伴随着大量外国文学的引进、出版，以惊人的姿态异军突起，掀起巨澜。在国内大批文学期刊似雨后春笋般复刊、创刊的背景下，由宁波市总工会主管的《宁波工人文艺》，作为内部刊物，于1980年创刊。当时的宁波，有正式刊号的文学期刊只有《宁波文艺》一家（它是《文学港》的前身），再就是《宁波日报》的副刊，作者们发表作品的园地很少，处于嗷嗷待哺状态。为了办好《宁波工人文艺》，市总工会在1982年举办过小型笔会的基础上，决定组织一次全大市的、规模更大的笔会，地点就放在闹中取静的慈城工人疗养院。

    宁波是座工业城市，有许多大企业，工人业余作者队伍十分庞大。总工会是非常有号召力的组织，坐落在药行街32号的宁波市工人文化宫，每到夜晚灯火通明，每个楼层人头攒动，各种培训、排练、演出、活动在这里热热闹闹地开展。《宁波工人文艺》编辑部也设在这里。经过编委会讨论筛选，一份参加笔会的百把人的名单确定了。市总工会十分重视这次笔会，事前做了大量的准备工作，并指定分管的刘副主席驻会负责这项工作。各企业也十分配合，接到名单后，立即通知作者本人，并作为公差处理。

    1983年3月1日下午，来自全市各地的职工写手们，陆陆续续来到尚志路132号。报到手续十分简便：递交报到证，领取笔会议程、作息等资料，交3元6角参会费——好像是一包水泥的价格（当时我正在装修新房，略知建材行情），还有9斤9两粮票，购买就餐券。工作人员发完房间钥匙和就餐券，报到环节就告完成。后来，从疗养院员工处了解到，我们基本上享受了劳模的待遇。议程安排得比较紧凑，下午4点在大会堂举行动员大会，市政府秘书长李彬作报告，市总工会领导对这次笔会提出了“四好”要求，即要学习好、休息好、交流好、创作好。参会人员被分成四个组，诗歌组、小说组、戏剧组、曲艺组。刘副主席还风趣地说，他是这次活动的后勤部长，有什么要求都可以向他提。

    我被分配到曲艺组，因为前不久在《宁波工人文艺》上发表了相声《质量姻缘》。我们曲艺组的人数最少，一共14人，来自14个企业。小说组人数最多，有四十几位，经常能在报刊上见到他们的名字。第二天上午以小组为单位，组织学习胡耀邦总书记在党的十二大报告中的第三部分“努力建设高度的社会主义精神文明”，下午开始各自报创作选题，讨论思路。慈城风景秀美，早晨沿着慈湖跑步，晨风习习，波光粼粼，心旷神怡。

    笔会安排了两次业务辅导，一次由上海滑稽剧团杨华生、黄永生老师授课，黄永生老师讲他怎样从一名邮电工人走上创作道路，独创了上海说唱这种曲艺形式；另一次邀请当时写小说势头正旺的张廷竹，谈他的小说《希望》的创作经过。10日，笔会结束前一天，我带领水表厂文艺小分队和作家诗人们联欢，为10天笔会画上了圆满的句号。笔会中还邀请了几位特殊客人，他们是宁波日报的贺圣思老师、周行芬老师，《宁波文艺》编辑王毅老师，他们利用这个机会，约谈作者、组稿，忙得不亦乐乎。后来《宁波日报》副刊推出了微型小说征文，统一命题为《门外，那第三号通告》，应该和这次笔会不无关系。

    毛履均在这次笔会上最为忙碌，他既是这次活动的组织者，又是《宁波工人文艺》编辑，许多参会者是他的朋友。多年之后他去深圳创业，经商之余还出了本散文集《商旅随笔》。作者中最勤快的当数市电影公司的汪卫兴了，据说他一夜能写一万字，后来创作有长篇小说《雌雄日月剑》《夜幕下的紫禁城》，以及一批长篇纪实文学和电视剧本。周海彦，是宁波写长篇小说比较早的一位才女，她的长篇小说《月亮船》出版后，1990年省、市两级作协专门为她举办了作品研讨会。江晓骏擅长儿童文学创作，这与他和父亲都是学校老师分不开。当时组织上正在调他去宣传部门工作，可兜兜转转最终还是回到了文学圈，担任市作协秘书长、《文学港》编辑，出版了散文集《记忆中的城市》。刘金标当时是鄞县小说创作“三个火枪手”之一，创作了类似王朔《橡皮人》的短篇小说《故事在阴谋中》，发在《宁波文艺》首篇，后来去搞外贸了。戏剧组的缪纪芳是一个老业余作者，当年45岁，算是笔会中年龄较大的一位，上世纪60年代开始创作，作有大型滑稽戏《喜怒哀乐》《豆腐西施》《迟到的吻》以及50多个独幕剧、电视剧、相声、小品等，前几年还创作了甬剧《李敏》。笔会上能人很多，今天我只能拣些熟悉的略表一番。

    这次笔会影响很大，可以说掀起了宁波文学创作的一个小高潮。此后，张坚军、蔡康的小说分别在《小说选刊》《小说月报》上发表——这在当时是了不起的荣誉。

    整整40年了，写这篇小文也为纪念那些逝去的时光和同道，我知道的就有杜榕、王毅、江晓骏、缪纪芳、李志刚、李文康等等，愿他们在天堂创作丰硕。为了这次笔会，我把原定于3月8日的婚期，推迟了一个月零一天，这是题外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