燧生自行车与正大童车商标比对。

不同历史时期的童车商标。

正大火柴厂部分商标。

    仇柏年

    在阿拉宁波，正大火柴厂可谓家喻户晓；在国内，正大厂也有一定知名度，而且至今仍有影响。“创办于1907年的宁波正大火柴厂，五年内两度宣布倒闭。1913年后，该厂由在日本逗留多年、经办过多种行业、商业经验丰富的徐蕙生开办，逐步走上正轨……”百年老厂跌宕起伏的故事，被选入高考历史题。

    正大火柴厂有许多故事，1925年的童车商标官司，就是其中之一。

    该厂开办初期，使用鼎牌、钟牌、鼓牌等牌号。牌号是老底子对商标的称呼。徐蕙生接盘成立正大新公司后，看到当时国内外火柴生产企业大多采用多商标经营策略，如日商燧生火柴公司注册有17个牌号；瑞典火柴业借用“民光火柴公司”名义，注册有27个牌号，还以“永固品公司”名义，注册了12个牌号；上海荧昌厂也有20多个牌号。见过世面的徐蕙生意识到商标这一无形资产的价值，也不甘落后，相继推出不同牌号火柴。1923年5月，北洋政府颁布商标法及实施细则后，正大厂不失时机进行商标注册登记，如1925年1月注册童车商标，1928年11月注册爱鹅、泰山商标，1932年5月注册枪猫商标。从已发现的正大火柴商标统计，数量超过20种，除了上面说到的，另外还有龙凤、嘉庆、美兔、宁波、浙江、民国、学生、采桑、中山、爱国、童蝶、嫦娥、扑蝶、飞熊、教五子、小童车等。

    在正大公司的众多商标中，最为著名的是童车商标。此商标实际使用始于1918年3月，1925年1月注册获准领证，专用期限20年。就因为这一商标，日商燧生火柴公司与正大火柴公司，于当年12月在商标局对簿公堂。

    燧生公司代理人是日本人中根斋，正大公司代表人为徐礼茹(即徐蕙生，礼茹是其号)。中根斋认为正大公司的童车商标，仿冒了燧生公司自行车商标，他提出如下理由：

    一、童车商标与自行车商标图案，尤其是其中重要部分——自行车，几乎相同。燧生自行车商标正中为一前大轮、后小轮的自行车，正大童车商标同样如此，所不同的，仅为车上骑有一童子。

    二、商标形状均为纵长方形。

    三、商标图案中所绘条带形式及两角花纹亦完全相同。

    据此，中根斋认为正大公司系有意仿冒。他代表日方公司称：燧生自行车商标使用已近20年，为世所共知，一旦被人仿冒，利害关系甚巨，必须依商标法，对正大童车商标修改并限制。

    正大公司代表人徐蕙生辩驳如下：

    童车商标与自行车商标的名称、性质、形状各不相同。

    从名称上说，童车商标是以童子为主体，自行车商标则以车辆为目标，两者截然不同。而且商标之下各署公司之名，有显著区别，怎能说是仿冒？

    从性质上说，童车商标图样为一童子骑车，其小轮距离车身较远，如疾驶状；而自行车商标图样为一庞然不动、单纯的自行车，其小轮钢条与大轮边缘衔接。两者一为努力前进，一为蠢然不动，说其近似，有谁相信？

    从形状上说，童车商标全图上部绘一黑衣童子乘车，中部为童子黄袴跨踏车轮，且轮身较小，其纵横钢条仅28条；自行车商标全图只绘一辆自行车，上端显露车座摇手，其大轮纵横钢条有41条之多。两相比较，不可同日而语。

    另外，商标图案中上面的条带，童车商标译安全火柴英文字样，两端拖条为长尖形，而自行车商标两端为长圆形；下面的条带，童车商标为黑质黄字书正大新公司华文，而自行车商标为红地黑字书燧生火柴公司华文。两者区别明显。

    徐蕙生还对日方提出的“形状均为纵长方形”诉由，予以反驳：至于商标为纵长方形，是一般火柴所通用，毫无限制之理。

    理直气壮的徐蕙生，认为对方毫无理由，要求商标局对日方提出的童车商标修改并限制的诉求，予以驳斥。

    出乎意料的是，北洋政府商标局却作出如下认定：两商标均为纵长方形；其正中均绘大小轮自行车一辆；上下所附条带形式和上方两角花纹，均相近似；所不同者是在自行车上有无童子。就大体观察，不能不认为近似。商标局还判定：从实际使用时间的证明看，童车商标始于民国七年(1918年)3月，自行车商标始于光绪三十二年(1906年)3月，自行车商标使用在先。依商标法第四条之规定，判决童车商标修改图案。

    这个判决显然很不公平。

    首先，从商标图案上说，两者虽有相似之处，但区别明显，不足以导致商品混淆。

    其次，商标的实际使用时间，日方提供了虚假证明，而商标局未能鉴别出真伪。笔者查文献得知，燧生公司由日本东洋磷寸株式会社创办于1920年8月，这有《申报》1920年上海荧昌火柴公司广告中“不料近有吴某鼓动日商在附近之吴家花园，改建燧生火柴公司，现正积极进行”为证。燧生公司1921年开办镇江燧生厂，1923年开办上海燧生厂。所以，说燧生公司自行车商标始于1906年，完全是子虚乌有。

    如果认定童车商标与自行车商标图案相似，按使用在先原则，该做修改的应是燧生公司，而不是正大公司。

    发生商标纠纷这一年，正是“五卅”惨案发生之年，全国民众愤怒声讨日本帝国主义罪行，开展了声势浩大的扺制日货运动，爱国热情高涨，而北洋政府商标局居然作出如此混淆是非的判定，令人匪夷所思。

    燧生公司虽然赢了商标官司，却因各商店拒销日商火柴而发生亏损，最终于1928年闭歇，同年6月被瑞典火柴公司以63万元收购。

    正大公司凭借民众扺制日货运动的有利条件，生产经营取得了长足发展。当年浙海关华洋贸易统计报告书记载：“本埠正大火柴公司本年获利颇丰，所制之火柴半供本埠之用，半运温州福州两埠销售，而日本火柴则完全绝迹于本埠市场矣。”

    正大火柴公司后来成了宁波著名企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