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4版:四明周刊·视点 上一版3  4下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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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05月29日 星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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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月簃

门口放着电动自行车的,就是朱浩之海抱楼。
朱骧之囊斋。
朱芝篆之满月簃。
朱骧著《囊斋文存》,赵叔孺题签。
朱芝篆1931年墨迹。原文题于镇海卢益科先生五十岁照片上。
红框所示为胡彤父之善藏楼大约位置。
胡彤父著《善藏楼诗》。
沙文若题《四明朱氏支谱》。

    朱芝篆的书斋叫“满月簃”,在离海抱楼不远的一条弄堂内。此地块人口密集,为咸祥朱氏支族的分居地,称为池头朱氏。1921年1月某夜,池头发生大火,毁屋80余间,殃及朱芝篆家,朱家连夜逃难,海抱楼主人把朱芝篆接到家中就寝。芝篆长夜忧虑久久无法睡去。

    现存的满月簃为2间3层楼房,楼空门锁,小巷安静。

    朱芝篆(1897-1966),名㬊,初名锦云,字芝篆,号月池居士。先从汪孟邻夫子游,又读球山义塾,继而入杨霁园门下。聪颖好学。少时有郡先辈见其可造,劝读五经,芝篆回答:“五经何足读,十三经乎!”十三经儒学经典,包含了五经,指《易经》《尚书》《诗经》《周礼》《仪礼》《礼记》《左传》等。所谓满腹诗书气自华,大概就是指朱芝篆辈这般勤读的学子。芝篆重修养,为人低调内敛,杨霁园《五君咏》云“芝篆质敦朴,屹焉世寡俦”。

    1936年,杨霁园为儿子望儒举行冠礼,仪式隆重盛大,选定朱芝篆作主宾,主宾在堂读祝词:“古仪难备,美意斯存。加尔元服,吉月令辰。割尔幼志,诣于儒醇。勿惑衺趋,麋寿万年。”

    结束学业之后,朱芝篆四处奔波,大多为谋生。分别去上海、慈溪及管江的东陶村等地教过书。每到一处,他都为自己的居所起一个诗意名字。在上海的居处很小,起名“蠖庐”,并著《蠖庐诗文钞》;在慈溪起名“余斋”,著《余斋诗草》,在管江,起名“瘦芝馆”,著《瘦芝馆诗草》。蠖庐之名留用最久,直至晚年,他的同学仍有称其蠖庐的。

    满月簃,顾名思义就是屋内有月光。像苏轼所说“何夜无月,何处无竹柏,但少闲人如吾两人者耳。”朱芝篆心中有诗意。无论生活中遇到多少窘迫,月光始终是一份美好的映照。这间屋子,本来作为伯父朱佩衡的休养之所,芝篆从外归,陪伯父在此聊天、休憩。两人谈家事国事,谈诗,芝篆吟诵,朱伯评论,或芝篆评论,朱伯吟诵。此时簃东面月上,清光满座,空翠织庭,伯侄二人不知天之将晚,谈兴益浓,往往迟睡。久之,芝篆名其簃曰“满月”,并书一额悬墙上。

    数年后,伯父过世。某次芝篆暑假归来,见“满月簃”题额为老鼠撕碎,只得另书一张。心里却懊恼,原来他在慈溪时余斋额毁,在管江时瘦芝馆额毁,此次又毁额。感慨之下,芝篆作短文一篇,大致为“国之将兴必有祯祥,国之将亡必有妖孽”之意,张贴于右墙告诫自己行事小心。

    朱芝篆于书法篆刻下过苦功,杨霁园曾说他“沈冥金石搜,汗漫山水游”。同学看到过芝篆冰天雪地时节,还在满月簃呵冻临池。他初学颜柳,后师北碑,篆籀尤为古劲,喜写擘窠大字。池头朱氏故老至今还传说,当年宁波一家碗行请芝篆题数个大字,每个字大如八仙桌面,芝篆用拖把当笔,一气写成,震惊当场,自此声名鹊起。1928年夏天,杨霁园与数位门生游合岙海涂中黄牛礁,礁四壁削立,杨师命芝篆用篆书题“黄牛如故,白龙来迟”八个大字于东壁。芝篆的篆刻,我无缘得亲见,其作品曾出现在中华古玩网,用大嵩石刻“月池”“朱㬊”及“潇湘何事等闲回”印,并有多面边款,惜网上之图小且不清晰。因篆刻关系,芝篆积攒有大嵩石。1963年,他托族晚辈朱道初赠石沙孟海。沙孟海“家在赤堇山麓”印边款提到:“此大嵩石,出吾乡球山,今不可多得。芝篆、道初各以旧藏璞石见治,采泉使其子剖而治之,分赠诸同乡,亦客中韵事也。”

    在老师影响下,芝篆崇尚儒家礼仪。朱家四代同炊,兄弟友爱。芝篆伯父朱佩衡先生,族中高尚前辈,乡人遇困难有纠纷多会上门求其调解。在伯父七十岁生日之时,芝篆为其设宴庆寿,诸亲友联袂而来,不仅趋阶下拜寿星,还吟咏记述。这些正是芝篆所乐见。芝篆认为,咸祥偏僻之地,本不讲求文字,大凡有饮食宴乐,不过醉饱而散。现受杨先生道德文章所教化,他以及同门已然能兴风雅。趁祝寿之际,朱芝篆把此次各位友人及自己的唱和诗文编成《舒楼寿宴》一集,并请杨先生作序。杨序评价集子“既可观,亦可存”。

    雍正年间,鄞令杨懿治水大嵩,极大改变了滨海一带的水利现状。及杨公殁,咸祥民众感其恩,建杨公祠,岁二祭,生日一祭,忌日一祭。为人所不多知的是,杨公还另飨一次“会祭”,由咸祥“棠荫会”操办。这段历史未被湮没,赖朱芝篆撰写的《棠荫会记》。原来,在光绪三十四年,咸祥乡贤朱佩衡、龚小渔、王纪唐、朱辅廷、龚华卿、朱雪堂六人,筹银为会曰“棠荫”,买棉田三十亩作为祭田,于每年农历十一月七日(次日为杨公生日),专祀杨公,以示深切缅怀。香火延续年复年,到1935年,六君仅龚小渔先生健在,而会祭杨公之事,由朱芝篆主之。因为发起诸先辈的凋零,芝篆有些伤感,有些怀念,遂提笔追溯棠荫会。

    “簃”,一般解释为楼旁小屋。据了解,现存满月簃楼房系抗战胜利后所建,之前为平屋。说到满月簃的布置,上文说过右壁上张贴着楼主自书的额、座右铭。左壁则贴满了友人的题咏,有的甚至直接往墙上写,名曰题壁。众多题咏中,有同窗张成写的《题朱芝篆满月簃》:

    谢绝世间文字名,布衣自适旷野情。锄犁昆季看耕罢,花木庭除坐月明。雅抱独开秋水思,狂歌时接海潮声。书生有道还高卧,十里青山屋数楹。

    当时的满月簃前少遮拦。能见青山、农耕。“昆季看耕罢”,昆季,指他的伯父及父亲。又有屋里的高卧、狂歌。我眼前出现了一位洁身自好、活在现实的书生形象。这里的“狂歌”,就是表达了芝篆的平生怀抱。芝篆也写过《自题满月簃》,内有“簃小月常满,野旷风来清。静坐宜凉夜,披襟有远情”之句,则像是独坐书斋的参悟。朱芝篆一生教书,后来曾任教咸祥及瞻岐乡校。新一辈的教师,自然是识不得他。他原先就是个内敛的人。

    朱芝篆的诗文,生前未经成集刊印。2018年出版的《近代咸祥文存》(胡纪祥辑录、俞信芳校注),收录有朱芝篆《余斋诗文录》,其内容均由编者从咸祥相关的旧书旧谱中寻觅所得,难能可贵。

    ■本版图片由卢小东拍摄、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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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波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