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6版:四明周刊·记忆 上一版3  4下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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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06月30日 星期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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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梅雨

“疏雨打芭蕉”,是典型的江南文化意象。(顾玮 摄)

    张晓红

    当我们吟诵着“黄梅时节家家雨,青草池塘处处蛙”的时候,梅雨,真的下起来了。今春雨水不多,乍见清亮的雨丝,轻柔舒缓地飘洒下来,晕染着江南烟云,心里好生喜欢。如约而至的梅雨,又唤醒了心中曾经有过的梦。

    乡下的老屋,梅雨落在屋檐头,打着窗棂,又滴落在花格子窗外的芭蕉叶上、月季花丛中。“瓦沟收拾残零水,并作檐间一滴声”,这是古诗中听到的雨声。

    看到晶亮的雨丝中,青砖黛瓦上,漂浮着白滋滋的轻岚水雾气。村里的许多幢老屋,依筑河边的和有水田环绕的,都缭绕着水灵灵的鲜活气,如同天地间绿意葱茏的植物。

    但对农家人来说,终究还是喜欢聆听雨中秧苗拔节长叶的细微声音。母亲说:这梅雨下得真好!你看,水田里的禾秧又往上蹿了一寸。茄田垄里的泥土湿湿的、酥酥的,不用浇水啦!

    我推开了花格子窗。映入眼帘的是烟雨蒙蒙的远山,云雾在山间流动,若隐若现。山是黛青色的,如黛眉,又似水中的半月、雾里的娇花,含蓄又朦胧。

    小伙伴们结伴去看小河的雨中景致。雨在河面上拍打出细密的涟漪,搅乱了素常的清澈平静。倒映在水中的柳影,和在微风中摇曳的芦苇的细秆儿影子,把河水染成了一片鲜活的翠绿。在河畔,三公公家的玉荷花树,开满了白色的花朵。家乡人把栀子花称为玉荷花,玉荷花在细绵绵的雨丝中,香得甜腻,香得醉人。

    那年,小梅家里娶来了五嫂,我们把新娘子拦在大门外,笑着嚷着要吃糖。忽然,阿萍闻到了新娘子身上有香气。是玉荷花香!真好闻。小梅悄悄地对我们说:不要心急,待到了梅雨天,玉荷花开了,我自有办法让每个人身上香香的。

    终于等到下梅雨的时候,我们这一群明媚如花的小女孩,淋着晶亮的梅雨,蹦跶着,欢跳着。看着三公公家竹园边花树上层层叠叠的绿,采来了绿荫中一朵朵如白蝴蝶般的玉荷花。每个人把花束高高举过头顶,密密的雨滴,顺着花叶流到头发上、颈项里。平时,妈妈不准我淋雨,只有梅雨时,才不会管束我。嗬!你闻闻,头发香香啦,脖颈也香香啦!还有衣服也香香着哪!比新娘子嫂嫂还香……小女孩们互相闻着,闹着,疯着。

    翌年,这个游戏不玩了。小梅的娘要她把家里可储水的家什都拿出来储梅水。梅水可是个宝!

    小君的家里,她娘把盛冬瓜汤的“呷呷碗”也放在了一众甏子旁边,就等着装梅水。他们家有十口人吃饭,那两天,冬瓜汤都用小饭碗盛着,一碗碗摆满了灶台和饭桌。

    等到“双夏”大忙季节时,农家就用大水桶装了这梅水,抬到田间给一大家人当凉白开。

    对我们居民户人家来说,梅水也是稀罕的好水。入梅前,母亲早就把大小水缸的缸脚水刮掉,把缸底洗好,擦拭干净,盼望着梅水把所有水缸装满。

    母亲和隔壁的刘家嬷嬷一起,都穿着细碎花的紧身衫袄,弯弯的眉梢上沾着晶亮的细密密的水珠,跑进跑出,忙得不亦乐乎。

    到了盛夏,母亲就把西瓜浸在梅水的大水缸里。待切开西瓜,红瓢儿愈加甜得沁凉沁凉。

    我们还常常伏在水缸边沿儿上,好玩地“啊!啊!”叫几声,水缸里传出回声,可好听啦!还有一股凉飕飕的水的清香气,弥漫上来,脸儿上清凉,眼眸里清凉。我也喜欢喝生的梅水,那甜润润、清冽冽的味道,胜过凉白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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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波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