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7版:四明周刊·记忆 上一版3  4下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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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07月10日 星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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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村生活,眷然归于情

姜村河埠头
“和合二仙”墙上壁画
老屋门面
(摄于2004年9月)

    蔡体霓 

    曾在黄河岸边生活,信寄故乡,写的地名是宁波东乡潘火桥。当年我家在村里“东头”,没有门牌号,邮递员居然能准确无误地送达,真佩服。以位置来说的小地名还有“漕头”,那里的房子靠着塘河,从塘河分支进来的河巷尽头,被称为“漕嘴头”,这样也便于识别。那时乡邻来往热络,一问就知谁家住在哪处。

    潘火桥村里的小地名很好听,虽然如今那里的老屋早已被拆了,建起了高楼,但我想到那些名字,仍觉意境很美。像“雨霖屋”,叫人想起“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这样的诗句来。还有“花墙门”“老花园”“小花园”,都是与花相连的,让人羡慕早时乡民对自己家园的营造。像“花墙门”,引人入胜的不仅是那满目的花,更是其中的安宁与炊烟。村居大多连成片,相隔窄窄的一条河或一条石板路,就是另一地名了。我家后门对面叫“楼下门”,听起来,总觉得有居高临下的气势。其他如“七角屋”“十间楼”,似乎是以房屋式样、数量命名的。“十间楼”在蔡氏宗祠旁,儿时好奇,我真的去那里一间一间数过,果然不差。

    过去的情景常在眼前。那时从上海回宁波,在新河头坐脚划船到潘火桥。船行“里河”,只闻水声桨声,间或见岸上草亭里牛车盘水。不知不觉到家了,船靠后门埠头,拎了行李走进狭窄的屋弄,闻到一股柴灶里散发的饭香。推开黑漆墙门,映入眼帘的是一排细溜溜的乌竹篱笆,廊柱旁屋檐下是熟悉的天水缸。开门进屋,乡亲来望,相帮清扫,互访礼往,其乐融融。在后门埠头洗东西,朝东望,晴空下,只见天封塔身姿挺拔立于城中。

    翻看老照片,泡壶茶慢慢饮,总会有时间停顿甚至倒流之感。潘火桥的老屋,我住过二十余年,拆迁至今也将近二十年了。拆迁前,我叫儿子用照相机将老屋的门面、廊柱、壁画及通向后门埠头的门拍摄下来,留作念想。照片上的壁画位于后门上方里角,画面是“和合二仙”,虽经七十年风雨侵蚀,色彩还保存得较好,亦可想象造屋之初的美好愿景。阔檐内的廊柱上方有木雕,似是麒麟之首,又像一朵祥云。以前春秋天里,我常常坐在廊檐下,喝喝茶,守候门前的清风。

    再看两张摄于19年前的姜村塘河边的照片。这塘河为前塘河,过去航船来往于宁波城厢和横溪。照片上远处有石桥,如宁波城厢往横溪方向行,见石栏上镌刻的是“姜村桥”,另一面刻的则是“张村桥”,用宁波话念,音同姓不同。如此标识,可见当时村民彼此和睦,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桥畔原有航船埠头,我曾在埠头上下多次。姜村是儿子的外婆家,他小时候,我常带他坐在河边看来来去去的船。沿河的街上,有合作供销社、剃头店、大饼店、制鞋铺、医疗站,一家挨着一家。在那街上走走逛逛,遇到熟识的乡邻,点点头,说说话,感觉乡村生活是有温度的。后来,客运的航船停了,河道当然也冷清了,但昔日航船停靠点的很多地名我还记得,如云龙碶、三桥、半路庵这些,似乎其中颇有故事性。

    我当时让儿子将经过姜村的河道留了个影,近二十年过去了,现在看看,真可谓“在时间的河流上”。

    “晚雨初收旋作晴,买舟访旧海边城。高帆斜挂夕阳色,急橹不闻人语声。掠水翻翻沙鹭过,供厨片片雪鳞明。山川不与人俱老,更几东来了此生?”这是宋代陆游的《游鄞》诗,山明水秀之境总让人流连忘返。记得十几年前的初秋,我与妻去东钱湖,公交车至终点站,旁有一村叫象坎。走在有点坡度的村道上,耳根一点点静下来了,听得农户家里鸡的“咯咯”声,显得村子愈静。来到村中名为“如归”的石亭里坐了一会儿,心中掠过袁中郎、张陶庵写的那些文字。在村中小巷走走,忽而传来窣窣窣的树叶声,静气弥漫。走近溪坑边,见三二人在洗衣。敞开门的院子里,老人闲坐逗着小孩。

    说来有缘,我两个孙女的外婆家就在象坎,如今她们在上海也常常眷念着故乡。最近儿子拍了两张照片传到我手机上,村子还是那么宁静、整洁。村后的溪坑水流清澈见底,四周绿意盎然,似有人声水声轻轻入耳。

    (本文作者供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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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波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