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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城墙的残垣断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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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井 |
毛亚莲 文/摄 渔港马路好似长条幅,逶逶迤迤地铺在石浦港畔。条幅外侧的港湾里,渔轮扎堆,东一簇西一簇如一个个欢快的音符;条幅内侧的渔镇上,房屋扎堆,挤挤挨挨充实了渔港周围的沟沟壑壑。而昌国卫,恰似一枚闲章,远远地落在条幅最北边的落款处。 昌国卫三面环山,一面临海,像一位老者稳稳妥妥地坐在交椅里,慈祥、安静。一条条窄窄的巷弄如猪肚肠在密密匝匝的楼群里弯来绕去,人走在这里,有一种要被夹扁的感觉。特别之处是,你随便拐进哪个巷弄,在褶皱处都能见到一口或两口黑洞洞的水井,它们大多苔痕斑驳,有圆口,有方口,有高井口,有扁井口。听说以前它们有400多个兄弟姐妹,岁月变迁,如今只剩99个了。 昌国卫西北角,有一条巷弄叫“九井巷弄”,一路数去,满满当当9口井。听说以前昌国卫的每口井,和人一样有名字,但现在还能叫得出名字的只有23口,如大庙井、石垒桥井、六角井、苏祠下井等。这些水井的井圈,有些是用整块石头凿出来的,内壁由无数石块垒成,壁上沾满青苔,井水丰盈,水汽氤氲。也有些井口被后人浇上了水泥,因时隔多年,打水的人多了,也呈现出古旧的模样,在时光里静静地沉淀出一种沧桑的质感。其中大庙井有六丈深,与勇南王神座下那口井相通,井水久旱不涸,清冽甘甜,能疗疮痍。明代时这里出过一个榜眼,姓邵,后成为宰相,相传就是因为经常饮用这口井的水才高中榜眼,所以,这里被当地百姓视作宝井圣水。 我是一个外乡人,当看到这一口口黑洞洞的水井时,感觉它们有种奇怪的张力,似乎隐藏着什么秘密。进一步了解后才得知,它们是抗倭时期军队的产物。明洪武十七年(1384年),倭寇骚扰东南沿海,朱元璋推行卫所制,在沿海要害地带设置了大量卫所,形成一道坚固的“海上长城”。按照明代的军事编制,卫所筑有城池,是主要的屯兵之所。昌国卫的前身是舟山的定海卫,洪武二十年(1387年),定海卫迁至东门岛,后因海岛交通不便又迁至附近的后门山(即现在昌国卫所在地)。可见,昌国卫是军事名称,而非地名。明亡后,卫被废除,“昌国卫”才演变成地名保存下来。水源是重要军用资源,因此当时将士们在这里掘啊掘的,掘了这么多黑咕隆咚的水井。 那时昌国卫常遭倭寇大规模侵扰。倭寇所经之处,劫掠焚杀,死者狼藉,庐舍一空。其中最为惨烈的一次发生在明嘉靖三十二年(1553年)闰三月底。海贼王纠集倭寇大举入侵昌国卫,第二天攻破城门。百户长陈表率军浴血奋战五天五夜,将士、百姓死伤过半,血流成河,陈表战死。后戚继光派俞大猷率军平定。传说当时每口井的水都被鲜血染红。为纪念阵亡的将士,至今西门外还立有忠烈坊一座。嘉靖帝曾下旨:将每年的清明节和十月初一定为昌国卫缅怀阵亡将士之日,叫“一年两头会”,这个“会”一直延续至今。 村东首有一座海拔七八十米的小山,叫鼓楼山,山上原有鼓楼,是军队操练时鸣锣击鼓指挥之处。立于山顶眺望,视野开阔。据当地村民口口相传,当年的昌国卫,城墙高三丈三尺,沿海环山筑造,顺山势蜿蜒起伏,西依大明山,东临皇城沙滩,全长数千米,如巨龙盘绕山间,山海相衬,颇有气势。让我感到遗憾的是,偌大的城墙,如今只剩下西北角那一处残垣断壁。 时光流转,万物生生灭灭。在乡土经济向工商经济迅速转型的过程中,全国各地一座座新城如雨后春笋般破土而出。它们有的因获得了独特的发展机遇,从一个小渔村一跃成为大城镇。有的却由于种种原因,从历史上的“名角”沦为“配角”。如今的昌国卫已成为石浦镇设办事处的一个小小的建制村。 当我穿行在铺满青石板的巷弄里,绕过那一个个浸染了历史沧桑的古井时,忽然读懂了它们此时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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