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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墙角就能成为丝瓜的乐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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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是丝瓜的丰收季 |
寒石/文 顾玮/摄 伏暑过后,几场透雨,小区一角突然葱茏起来,几株野生丝瓜通过一棵刚栽的桂花树作架梯,攀上一楼人家的防盗窗,缠绕纠结一阵之后,攀上二楼;又一阵缠绕纠结,眼下已经攀上三楼。那是一帘重叠郁积、赏心悦目的绿,像各家窗前挂了一帘绿色三叠瀑布。还有那大大咧咧、吹吹打打的黄花儿,像朵朵从瀑上溅出的金浪花儿,顺着绿瀑一路热热闹闹地绽放,嬉笑娇嗔,明妍醒目。自然也少不了一路悠荡的丝瓜儿,主妇们乐得从自家窗前捞根瓜给一家子做汤煮羹吃,笑言:“这真的是天上掉下来的瓜。” 丝瓜属葫芦科,俗称布瓜、蛮瓜、瓠果等,《本草纲目》甚至有称“鱼”的。江浙一带则称天罗——天之网,天上的瓜。 丝瓜有大志向,善攀援、登高,是蔬菜界的励志哥。对丝瓜而言,平地是狭隘的开阔,扎根旷野是命运的不公和苦涩。任何一株丝瓜,无论居身何处,一块平地、一个墙角、一丝罅缝,抑或一片旷野,只要一息尚存,生命不止,不会放弃“向天”的努力。高处、天上,是它一生的追求。我在一处旷野上见过一簇野生的丝瓜,它们的藤蔓儿相互纠结攀爬,蔓延了厚厚一簇。不断有蔓儿从堆积丛中突围而出,摆出昂然向上的姿势,但是,过不了一晚,皆已倒伏成堆,之后又有一拨不信邪的蔓儿重新仰起脖、昂起头。丝瓜的志向在天上,它一直相信自己是天上的瓜。 丝瓜的攀援能力是无与伦比的。它不是爬山虎,不长吸盘一样的爪,它飞檐走壁、攀援登高,全凭蔓上滋长的貌似纤细柔弱脆嫩的须儿。那是丝瓜的手,却比手灵敏强韧百倍、千倍。几绺丝瓜须儿在虚空中摇晃,阳光把它的肌理透射,须尖微曲,看上去有些睡眼惺忪的样子。但是,一旦有什么让它觉得可以依傍,它会毫不犹豫地扑上去,蛇一样缠上、卷住,再不松手,直到天荒地老。丝瓜须儿不挑剔,无论一段枯树、一柱电杆,还是一堵残垣、一垛柴堆草蓬,甚或一条从空中垂下的铁丝草绳,只要遇上,能被它抓住,来者不拒,绝不嫌弃,之后大义凛然地把整支蔓的性命押上。某年春,小区绿化带里,我见有几茎丝瓜嫩苗冒出,即从六楼书房窗前抛一卷护套线下去。不几日,即见有蔓儿抓住护套线向上爬。之后我日日坐盼丝瓜勤奋攀高。至暑后秋前某日,书房窗前,竟真有绿苗冒出,紧紧抓住防盗窗的栅栏不撒手,叶展茎舒须卷曲,黄花可人,似打招呼,又似跟我打趣儿。 其实,丝瓜天天向上,并不想跟任何人有什么瓜葛,只想更贴近天空一些而已。因而我想,如果哪天从月球上牵根线下来,没准丝瓜也能攀到月宫桂枝上去。 “白粉墙头红杏花,竹枪篱下种丝瓜。”(宋·君端《春日田园杂兴》)丝瓜心气高,却不难种。犄角旮旯,石堆瓦砾,篱笆下,断墙前,只要能扎根,就能长得好好的。甚至连阳台花盆泡沫箱也能安家,只要勤浇水施肥,照样开花结果,回报你纤纤青碧丝瓜。家里种上两架,吃丝瓜基本不需上街采买。 丝瓜原产于印度。李时珍《本草纲目》云:“丝瓜,唐宋以前无闻,今南北皆有之,以为常蔬。二月下种,生苗引蔓,延树竹,或作棚架。”描述了丝瓜自古之生长状态。至于“唐宋以前无闻”,则属误判。至少宋代已多有人咏丝瓜,除君端《春日田园杂兴》中提到丝瓜,尚有咏丝瓜诗多首,如杜北山“寂寥篱户入泉声,不见山容亦自清。数日雨晴秋草长,丝瓜沿上瓦墙生”;赵梅隐“黄花褪束绿身长,白结丝包困晓霜;虚瘦得来成一捻,刚偎人面染脂香”等。陆游也有“丝瓜涤砚磨洗,余渍皆尽而不损砚”之说法。 丝瓜味清鲜回甘,富有营养,具清热化痰解毒去湿、嫩白皮肤防止衰老等作用。随手摘来做羹汤,应力避赤油浓酱调味,最宜清汤清炒清煮,色泽淡雅,浅翠悦人。当然,并非不能与别的食材配伍,关键是得当,性相近者才合适。如放汤,水开了旋入蛋液,做成丝瓜蛋花汤就很相宜,明黄嫩绿相映,悦目开胃。配鲜香菇清炒,不但色泽口感宜人,营养也更丰富。此外,因丝瓜味清鲜纯正,与海鲜水产是绝配,如虾(包括虾仁虾皮)、蟹、淡菜、黄鱼等,或羹或汤或炒,皆清美可口。这或许亦是《本草纲目》称瓜为鱼之原因吧。 今春,于阳台栽两蔸丝瓜,入夏以来,一家子三天两头以丝瓜入菜,大快朵颐,甘美无比。栽丝瓜另有两大好处,可能被好多人忽略。蔓到三尺,我剪切其中一茎,茬口插入矿泉水瓶,隔夜得丝瓜露半瓶,很得某人欢心。丝瓜露有保湿防晒美白皮肤功能,被爱美之士称为“美人水”。老的丝瓜去皮,得籽和络各若干,籽留待明年再用,络作厨房洗涤用具,用来洗碗碟,干净利落,绿色环保,洗洁精也省了。日本人有用丝瓜络搓澡的习惯,我试了,整条的丝瓜络斜挎背上来回搓,免去背深手短之虑,头两回粗糙扎人,之后便只剩爽了。 丝瓜,果真是天上之瓜、人间蔬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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