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与生活的密切关系,最寻常的诠释莫过于陶瓷了。这几乎与人类文明之光同时诞生的器物,一直是人类日常最踏实的陪伴。每次去各类博物馆或遗址展览馆,都会见到那些外观质朴,与原始生活特别契合的各种器物,它们很多居然是作为墓葬而留存下来,由此也印证了它们对于人类的重要性,并由时间赋予了它们更多深沉的质地。我盯着刚刚使用的“契合”这个词,想到了艺术的起源,并认定,原始的艺术,一定是与生活最契合的,那些既是生活品又成为现代人眼里的最好的艺术品。而现代一切纯艺术的东西,都是由最初与生活所需契合的物事或行为里出发或单独分离出来的,绘画是,音乐、舞蹈也是,其他种种都是。 由“契合”这个词,我想到了身边一位了不起的名叫施珍的女子。我一直想用一篇小文,写一写施珍的印象记。现在,我想我终于找到这篇小文的词眼了。对,就是“契合”。 先不说施珍名字前一长串虚的实的头衔。只说她的外在形象。圆乎乎的脸,圆乎乎的眼睛,圆乎乎的鼻子,圆乎乎的运动发型,圆乎乎的身子(绝不是胖,是有点圆润的那种),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一尊放大版的质朴可爱的瓷娃娃,这让她的笑似乎也是圆乎乎的了。印象中她似乎特别爱笑,一笑起来,眼睛亮亮的,有真诚的光对着你释放,透过这光,你似乎能看到,她内心的爽朗与阔大。这是一位你一见就满是好感的女子。“行。”“没关系。”“就这样定。”“好的。”这是她惯常的话语风格,给我感觉爽快得不得了。这样的性子,做朋友,做工作搭子,都是好得不得了的。 但也只能做做朋友了。工作搭子就不能想了,我可没有成为工艺大师的天赋。因为长得像瓷娃娃的施珍,她的工作与事业角色是一名青瓷名艺人,契合吧。这位国家级非遗“越窑青瓷烧制技艺”省级代表性传承人,生长于陶瓷世家,她的三爷爷是陶瓷教育理论家,也是景德镇陶瓷学院的创始人之一。她的姑父是中国工艺美术大师、“龙泉青瓷传统烧制技艺”代表性传承人。出生于慈溪上林湖畔的施珍,自己也是这方面科班出身的,她毕业于景德镇陶瓷大学,后又作为交换生去韩国首尔产业大学陶艺科进修三年。回来后,一头扎入家乡越窑青瓷艺术尤其是上林湖秘色瓷的工艺挖掘、作品创作与研究,现在已是高级工艺美术师、浙江省工艺美术大师、中宣部授予的文化名家暨“四个一批”人才。按照陶瓷业内人士的话来说:施珍已是陶瓷艺术界一位响当当的人物了。 我觉得有必要在这里稍稍提及一下让施珍心无旁骛的越窑青瓷艺术。越窑青瓷,以胎质细腻、造型典雅、青釉莹莹、质如碧玉而著称于世。陆龟蒙曾作《秘色越器》诗云:“九秋风露越窑开,夺得千峰翠色来。”徐寅在《贡馀秘色茶盏》中,更有“巧剜明月染春水,轻旋薄冰盛绿云”的句子。总之,施珍倾注全部身心的越窑青瓷,有着“类冰似玉”“明月春水”的品质。这样的品质,特别契合施珍这样一位一头扎入就不出来的青瓷艺人的品性。前面说过,这位看上去温温和和的女子,性子极为爽朗,平时又为人热心,愿意付出。这一点从她业余兼任宁波民间文艺家协会主席,为宁波民间文艺的繁荣发展,为协会做了大量的服务工作就可见一斑。有一次我在市郊碰到一位陶瓷小女艺人,参观她的作品时我不时眼热——没办法,好的艺术品,总以它们的美勾人心魄,我自然得多看几眼。谈话中得知她的老师正是施珍,当时有些愕然,细想便了然了,在我眼里的施珍小妹妹,其实不小了,她是越窑青瓷非遗传承人,带徒是传承中最重要一环。最近这位小姑娘的作品获得了省展一等奖,我知道后特意在微信里祝贺她,同时也特别为施珍高兴。 每次与施珍见面,如果时间允许,我们会在一起聊聊彼此的近况。每当这时她总会告诉我,她最近在创作什么,又有什么艺术上的新构想。据我对她粗浅的了解,她已有许多代表作品,她的《上林随想》,她的《春天里》《苍穹之镜》《彩云追月》《心之绽放》及《红黄蓝》系列等,无不将她的艺术设想大胆地融入青瓷烧制中,从中我感受到了绘画与雕塑之美,还有给我带来的现代艺术的视觉冲击与浓厚的诗意内蕴。用评论家袁志坚的话来说,施珍的作品“消融了自我经验,打破了主客界限,绽放出偶然之美与原创之光……带给人们无垠的想象”。由此我联想起越窑青瓷品质里那种去掉了尘埃的纯净色泽,那种浑然天成、美玉无瑕的样子,这不正是她对于艺术的潜心追寻与努力的精锐所在?这是她独有的青瓷艺术与她独有的艺术追求的相互契合,相互印证。 这篇印象小文写到这里该结束了。回到开头艺术与生活的话题。都说文学创作分三个境界,一是看山是山,二是看山不是山,三是看山还是山。在我浅显之见里,其他艺术创作莫不如是。青瓷艺术自然也同样,从最原始的与生活之需的完美契合,到高于生活的欣赏、把玩之需,到最后返璞归真的艺术大成,这些,在施珍的诸多作品中有最好的呈现。还是引用袁志坚的话:“她的每一件成功作品,无不是‘器形之实与心像之虚的结合’。”那是生活与艺术高层次的融会贯通,是最高意义的契合。总之,我印象里的施珍,是不一样的女子,不一样是因为她不一样的艺术风格,不一样的为人处世,不一样的事业追求。总之,是不一样的女牛人一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