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煜先种植的拉毛果。

张永强开始收获拉毛果。

筛净拉毛果。

运销前整理拉毛果。

    桑金伟 文/摄

    拉毛果是一种很有意思的农作物，它有两个亮点：其一，它是农民在地里种出来的，是纺织业中拉毛绒的器具。不作为工业原料而作为工业设备的农作物极少见。其二，它曾是家乡农民创收的一种农副产品。

    在网上搜索关于“拉毛果”的介绍，与我的实地探访大致相同：拉毛果又名蓟果、起绒草。它是川续断科的川续断属，二年生草本植物，原栽于欧洲。拉毛果可作大衣呢、羊毛衫等高级毛纺品的起绒器具。拉毛果浑身是宝，其种子在医药、饲料等工业上均有多种用途，其茎、叶味极苦，预期能作为植物农药得到开发应用。拉毛果在浙江的慈溪、余姚广泛种植，产量占全国90%以上，是当地特产。

    过去，拉毛果在慈溪中西部的天元、宗汉等地种得特别多，乡民称其为“拉毛蔀”或“拉绒蔀”。我追踪拉毛果生产已有数年，今年在宗汉街道新界村做田野调查时，见到73岁的陈煜先正在拉毛果地里忙碌。他种植的拉毛果有三四亩，是我今年见到的最大一畈拉毛果地。他说，其祖父陈祖根早年就种植拉毛果，至今已有百年历史。

    前些年，在追踪拉毛果的过程中，我与81岁的张永强交上了朋友。张师傅是慈溪市宗汉街道新界村南仙桥人，其子办厂，家庭富裕。张师傅身体健康，如今种植拉毛果不为谋生，只是其多年劳动习惯的延续。他很热心，每当种植环节转换时，就会告知我前去拍摄。去年深秋，他的拉毛果秧苗破土而出，他立即打电话给我；今年春天，拉毛果开出漂亮的花，他又通知我前往；今年初夏，拉毛果收获，我又跟着他拍摄了收果、晒果的场景。遗憾的是，张师傅的种植面积不足半亩，还分成了两处。

    张师傅向我介绍了蒋央丽女士。蒋女士50多岁，目前从事拉毛果种植并兼营流通生意，其父退休前曾在慈溪土特产公司工作，从事拉毛果经销多年。前些年，蒋女士在慈溪“西三”一带种了70亩拉毛果，不过今年只种了15亩。她介绍：拉毛果主要产于慈溪、余姚一带，全国各地的毛纺织厂家均到这里来采购。

    一般人可能不会知道，那软绵绵的秋冬裤、暖和和的大衣、毛茸茸的围巾和手套等，竟然都离不开带刺的拉毛果带来的温柔。

    春天，拉毛果次第开花，花谢后，留在枝头的椭圆状的果实就是拉毛果。果实上每一苞片之顶端生有长长的果齿，果齿柔中带刚，刺质硬，弹性足，耐拉力，恰能拉毛（使纺织物起绒），且起绒均匀蓬松，绒毛完整无损。这得益于拉毛果果球适宜的几何形状和物理结构。

    六七月，果齿发硬后开始收获，用剪刀齐果蒂剪下。剪下后要及时暴晒3天，以保证果球干硬以及种子与果体的自然分离（脱籽）。收摘要按成熟度分批进行，晒果也得分批，如遇雨天，须在室内薄摊、通风，防止果齿霉变而失去经济价值。

    农户在投售前还要把干燥的拉毛果筛净——去除杂质、收集种子。过去，慈溪农户投售到天元收购店，据说那是唯一的拉毛果收购店。后来也有其他人收购。收购后再行整理、往外运销。

    农户种植拉毛果的收益如何？过去拉毛果收购按只（个头）论价，现在也有论斤两收购的。陈煜先说：过去质量好的拉毛果收购价是每只3角，1997年和1998年的价格较高，每斤30元，去年是每斤16元至17元。

    张永强说，拉毛果质量有好坏，价格不能一概而论：“1号蔀”长约12厘米，且长而匀称，是最好最贵的；“2号蔀”长约10厘米，价格低些；“3号蔀”更小更差。这些年，“1号蔀”的收购价大概在每只5分。他还为我算了一笔账：假定每亩地种2000株拉毛果，每株平均抽5根茎，每茎结1只果，每亩约结1万只拉毛果。若全按“1号蔀”收购价计，每亩收益约500元。

    在调查过程中，一直有三个问题萦绕着我：一、拉毛果究竟是何人引入的？二、拉毛果在纺织厂里是如何工作的？三、拉毛果的种植面积为何骤减，又为何至今还有人坚持种植？

    这些问题，光询问农民是不够的，于是我把调查范围扩大到纺织业和商业。

    据悉，赵宇椿（1881-1960），余姚县城南门外菱池村人，企业家，他曾两次赴日本考察农业，并引进拉毛果等。网上说拉毛果“1919年自日本引入中国”，或许背后的引入者就是他。

    早年，拉毛果是安装在一把大的起绒刷上的，一把刷子横装两排拉毛果，10来只。人工操刷起绒，工效很低。进入机械化时代后，把上千只果子嵌在大辊上，再将大辊安装到起绒机上，起绒机运转，就可以大批量地对布料进行拉毛起绒处理。生产过程中，要及时更换被磨秃的拉毛果，因此拉毛果是一种易耗品。

    拉毛果的种植面积为何骤减？答案很明显。一是现今纺织业大多使用机制的钢刺或塑刺拉毛，对拉毛果的需求量大减。二是种植拉毛果收益低，经济发达地区的很多农民不愿种植。

    拉毛果是否具有独特的优势？一部分农民认为，拉毛果起绒的质量优于机制的钢刺、塑刺。当起绒机用力过大时，拉毛果的果齿就会自动折断，不再续拉。而钢刺、塑刺不易折断，还会继续工作，这样拉出的绒就会过长，影响质量。因此，喜欢复古、追求手工制作的人，依然热衷于用植物拉毛果工艺制作的衣物。而一些纺织专家则认为，拉毛果终将被现代化的起绒机替代。如我的好友、年近八旬的企业家马信阳，年轻时还为广东客商代购过拉毛果，如今认为拉毛果已失去其优势。他说：早先起绒机需要进口，且价格昂贵。如今国内就能制造起绒机，质量也不错。至于钢刺、塑刺用力欠适之小弊，已得到解决。